他要修复的,的确是古画,却不是他认为的那种古画——好吧,古油画,也算是古画的一种。可不是简单的破损,是整张油画的色块都剥落到看不清楚……洋气高端的穆公子能品洋酒,自然也是懂油画欣赏的。
不仅懂得欣赏,受祁易水影响,他对国外的艺术品十分感兴趣,甚至可以去学过两年油画。
穆清远叹气,要是修复的古画是国画就好了,他的国画技法远在油画之上,在国内画坛的新生代年轻画家中穆清远也很有底气。
油画,却不那么有自信。
看这原画,技法细腻巅峰的古典派佳作,穆清远有些打退堂鼓。
师傅真的不是在整自己?!
宝镜还在一旁盯着呢,就是不行,穆清远也要硬着头皮说行。
“恩,没问题。”
他没有马上动手,既然自己选中的“修复古画”,实物是修复古油画,穆清远想跟去看看,宝镜选中的“修复瓷器”,到底又有什么玄机。
直到此刻,宝镜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哪能不高兴呢?要是她选中油画修复,直接认输好了,她对油画真的一窍不通,短短三年她要学得东西太多,要是学贯东西,那她不是重生后的天才,而是玉帝的私生女,是真女神存世啊!
等毕女士转了个弯儿,将宝镜领到了目的地,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穆清远面对的油画修复,宝镜面前却摆着一堆瓷山。
没错,大小不一的碎瓷片,堆得比她人还高,宝镜有点怀疑毕女士的说辞。这是从美国带回来的古瓷?她觉得更像是去景德镇处理废品的坑里挖回来的。
“我听闻玲珑珍宝阁有一门传承已久,无法向外人诉说的绝技……现在,就到了你展示绝技的时间了。”
顺着毕女士手指的方向望去,宝镜瞧见放在桌上的一摞白纸和一盒鸡蛋,那就是她全部的修复工具。
宝镜脸色有些难看,并不是因为工具匮乏,而是毕女士准备的纸和鸡蛋太多了!多的让她心里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幸运女神彻底抛弃了她,毕女士一开口便彻底击碎了宝镜的侥幸心理。
“你的任务,是尽可能修复这堆碎瓷片……我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花瓶,而是所有的碎瓷片都找到它的归属。”
宝镜很不爽,穆清远却一下子觉得很爽。
油画这玩意儿,不等前一层颜料干透了,你根本没法往上抹第二层,该死的古典派技法能层层叠叠盖许多层颜料,他的时间无疑就会消耗许多。
现在好了,徐宝镜要修完这堆瓷片,所耗费的功夫不会比他更少!
如此看来,比试还是很公平的嘛。
穆清远带着“我倒霉你也倒霉”状况中找到的微妙愉悦,反身修复油画去了,毕女士将宝镜留在了院子里,独自面对那堆不知道从哪里挖回来的碎瓷。
仅仅靠着一张纸塑性,鸡蛋清做粘合剂,就能修复碎掉的瓷器,这并不是玲珑珍宝阁独一无二的秘技,鸡蛋清和蒜汁调和,会变成粘合性很强的“胶水”,这在业内并不算是秘密。
但玲珑珍宝阁,一定是将此秘技运用到极致的存在。
所谓的武功秘籍书摊上到处都有,谁真正照着那些印刷书籍真正练出内功了?同样,鸡蛋清可以做粘合剂,业内知道的人不少,要做到真正不伤瓷釉,将碎成无数片的碎瓷还原成完全的器物,也不是靠耍嘴皮子就能办到的。
宝镜的考题难,难就难在,她要修复的不是刚打碎,所有碎瓷片都保留好的一件器物,而是众多掺杂在一起的东西。
那堆碎瓷片中,可能有碗、有碟、有瓶儿、有壶……千姿百态的器形,千奇百怪的碎片形状,考验的不仅是修复能力,还有修复眼力和速度。
“这是拿我当长工?”
工作量很繁重,宝镜忍不住小声嘀咕,有时自言自语能减轻压力。
毕家的客厅内。
两个祁姓老人,各自占据着客厅的一方,视线都没有正视对方。
毕女士生活优渥,用来待客的茶是极品雨前龙井,两个姓祁的师兄弟谁也挑不出错儿来。毕家的客厅装修的很有格调,可祁震山哪里顾得上欣赏?
没有了其他人,让他和祁易水独处在一个空间中,真是说不出的尴尬啊!
毕女士迟迟没有折回,桌上的茶杯也快被盯出花来。有一个疑惑祁震山在心里藏了许多年,总觉得现在不问,抛去这场比试,他余生大概都不会再想见祁易水,也就没有机会问了。
“祁易水,你当年,为啥要跑?”
为啥要跑,大小姐才貌双全,你这个不识好歹的狗东西,竟敢在大小姐招夫婿前夕倒宝逃跑,祁震山真是想破了脑袋,都搞不明白祁易水的动机。
娶了大小姐,相当于得到了整个玲珑珍宝阁,祁易水当年貌惊蓉城,明明比自己更有机会被大小姐看重,比起盗宝离开,祁易水拥有更好的选择。
别说是为了师兄弟的情谊故意相让自己,那简直是在侮辱他祁震山。
祁易水轻轻一笑,如果宝镜在场难免会暗呼“老妖精”,可惜整个客厅里受制于季节,连只母蚊子都没有,老妖精的笑是迷惑不了祁震山的,只会让他生出警惕之心。
几十年前,祁易水就很爱这样笑,笑得祁震山牙酸。
祁易水当然不是为了“勾引”师兄,他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但喜欢的绝对是女人。
他不仅不讨厌小师妹……小师妹祁莲,就是祁震山口中的大小姐。从称呼,就能看出师兄弟间的不同,祁易水不仅不讨厌祁莲,他这辈子也算从一而终爱慕了祁莲一辈子。
盗宝叛离的真相,他此生都不会告诉祁震山,他只会把所有秘密告诉玲珑珍宝阁的真正传人。
被师兄顶着皱成菊花的老脸目光灼灼盯着,祁易水觉得很有必要转移下师兄的注意力,于是祁易水带着老妖精的笑脸,笑呵呵放了个大雷:
“师兄,我就快死了。”
什么?
开玩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