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速的喘了两口气,转头盯住戴乐乐的眼睛。
“乐乐,我和书宇,不合适。”
手指冰凉,说出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身体靠进沙发,她转头望向窗外,眼泪一下涌上来。
戴乐乐有些无措,她不知道陶筝多年的挣扎与逃避,更不知道一个聪明人装聋作哑硬捱在一段无望的婚姻里,到底是怎样的消磨和痛苦。
她看着陶筝的后脑勺,听到啜泣的声音,从身后抱住了她。
……
哭过,陶筝给陈书宇发微信,拒绝了他过来陪她吃饭。
晚上要去李沐阳房东家采风,她要跟团队一块儿吃。
戴乐乐送陶筝回办公室,在电梯上盯着陶筝还有一点点泛红的眼睛,有点心疼,于是豪气冲天道:
“你要是有什么事儿,随时喊我。我24小时为你待命。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挺你。”
“说的跟我要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似的。”陶筝莞尔,将揣在兜里的糖掏出,一层一层拨开糖纸,送入口中。
舌尖卷住糖,轻轻的嗦。
甜,橘子味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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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拉扯
跟戴乐乐回办公室前, 陶筝吮着棒棒糖,忽然兴起。
“你先回去吧。”她跟戴乐乐道别后,转向商场, 左顾右盼的逛了起来。
绕了几圈儿后, 她在一家万宝龙店门口驻足,在销售员走出来热情招呼时, 顺势踏进去。
再出门, 兜里已经揣了管全新的万宝龙签字笔。
当大明星的人, 给别人签名时用的上。
拐回办公室, 她什么多的话都没说。
突然想开,像丢下了个披挂五年不断叠加重量的包袱,整个人不仅轻松了, 好像还丢开了这些岁月积淀的沧桑, 突然回了春。
她将对新助理的需求发给人事部后,就将下午立项会上收集的反馈整理好了,连同立项资料一块儿塞进包里。
晚饭是工作室四个人一块儿吃的,陶筝没跟李沐阳讲自己对他的接纳和认可。
李沐阳时常拿眼睛打量她, 仿佛想看出她眼眶发红的秘密, 又或者担心她因为下午立项失败和eve的离开而忽然情绪崩溃大哭。
饭后准备去李沐阳租处,再对上他那审视眼神时, 陶筝忍俊不禁。她走到他跟前,拍了下他背, 仰头看他, 说:
“我没事儿, 你别老拿小心翼翼的眼神瞟我, 搞的我好像不哭一场都对不起你的期待似的。”
李沐阳听她讲话中气十足, 甚至还有心情调侃他, 这才舒出个笑容。
大家一块儿往李沐阳住处走,快到楼下时,李沐阳转头问小高:“第一次到我家,你们不说买点水果啥的?”
“还有你这样的?主动开口要?”小高撇嘴。
“是不是买不起?”李沐阳激将。
“买买买!你这架势是不给你买,不给开门是不是?”小高笑闹着拐到边上小超市,买了几袋子各种水果,不仅有给李沐阳,还有给李沐阳房东的。
上门拜访,又图人家的故事,空手是不太好意思。
陶筝看着他们闹,心情变得平静。
……
李沐阳租的小区居中的一栋楼20层,四间卧室中的一间,他自己二十多平的房间里放了床、小电脑桌和一个摆着电磁炉的小整理台。
李沐阳才打开合租房的门,房东就探头来欢迎了。
房子装修很大众,但打理的很干净。
房东二十多岁,自己住主卧,雇的阿姨每天给他做两顿饭,加整理他房间和公共区域。
他什么工作都不做,就靠收租把自己养活的很好,是非常咸鱼的拆二代。
房子另外两间,一间租给个年轻的金融男,一间租给个女执行制片。
当初李沐阳会租来这里,还是戴乐乐听这个女执行制片说租住处有空房间,才介绍过来的。
陶筝进门跟着房东欣赏了一圈儿公共区域,就将目光瞄向李沐阳房间。
走在几人身后,跟陶筝并肩的李沐阳一直在偷看陶筝,捕捉到她的眼神,就走到自己房间推开门,笑着道:
“采风采全套,我房间也给大家看看。”
小高把着他房门看一眼,就笑道:“整洁的简直不像单身男性的房间,你要么在柜子里藏了个女朋友,要么就是个gay。”
“滚。”李沐阳胳膊肘拐了下小高老师。
小高笑闹几句,但并没往李沐阳卧室里进。
大家转向客厅,准备进入正题——坐下聊天。
陶筝走在最后,与探看过来的李沐阳对了个眼神后,从风衣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摆在他房间门口的小柜子上。
“什么啊?”李沐阳探脑袋看,想捞过来看看。
“送你的生日礼物。”陶筝扳着他手臂,把他往客厅推,还有正事儿呢,他哪有时间看礼物。
“我不过生日啊。”李沐阳一边被她带着往客厅沙发走,一边疑惑道。
“不,你过。”陶筝果断说罢,将他按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他边上,挡住了他起身回房间看礼物的路。
“……”李沐阳品味了下她突如其来的霸道,忽然垂眸笑起来,然后捞过抱枕,把自己陷进沙发中。
小高开口问拆二代的有趣人生故事后,李沐阳仍兀自笑了好一会儿。
房东的故事他听的多了,再听一遍,不专心也没啥影响。
1个小时后,女执行制片也赶了回来。
她的项目还没进组,今天恰巧从外地看景回来,也受邀参加分享会,讲自己的人生故事,以及执行制片的人生苦与乐。
“制片就是跟着各个项目组跑,每个项目都在不同城市,要一直做下去,代价几乎是放弃家庭和生活的。
“别的职业,谁跟你谈恋爱啊?动辄几个月见不到人。
“一个女孩子,晒的跟黑炭似的,跟组都是体力活,还要管控整个项目的各种状况。身体累,心也累。
“可就算这么难,女制片也未必争的过男制片。体力跟不上,女制片在组里还比男制片更容易被场务等找麻烦,谁让你是女人,看起来就更好欺负。
“而且老板还总觉得你会结婚生子,耽误项目。给你机会啥的吧,又担心白白培养你。
“结个屁的婚,生个屁的子啊!我去哪里泡男人?我有空吗?我有条件吗……”
女执行制片阐述自己职业时,最后一个住户金融男赶了回来。
一身酒气夹杂着香水味道,不知道刚从一个多少人的局里赶回来。
金融男坐下先灌了大半杯水,才说的出话。
“……上海所有喝酒的地方、唱歌的地方、各种场子,我都去过,拉项目,做调研,陪客户、老板们喝酒。
“玩儿,往死里玩儿。
“我上个月才喝到胃出血,那有什么办法?胃好了,还不是得继续。
“好像花钱如流水,但这些钱哪是我的?
“花公家钱玩乐?我才是被玩的吧?
“这样玩半个月,你看看你能不能受得了……”
陶筝身体前倾,肘撑着膝盖,专注听这些做着不同行业的人倾诉。
他们也谈起自己的梦想,谈起工作中占优势的、被别人羡慕的地方,可更多的是满地狼藉和不体面。
人生百态,各有各的苦楚。
谁还不是哭着痛着,仍在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整装再出发。
大家一直聊到晚上11点,陶筝忍不住感慨,这一代人的社会压力太大了。
70后80后还有创业和阶级跃升的梦想,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彻底改变人生。
可这一代人已经进入到社会资源占领和拆分的中后期,一切都稳定了,阶级也逐渐固化。
越来越多人觉得再怎么努力,好像也不会改变自己的阶层和状况,于是开始有了‘躺平’文化,有了‘咸鱼’梦,和干一天活、网吧蹲三天的三和大神。
陶筝揣着这些故事回到家,洗漱好后躺在副卧床上,开始思考如何将这些融入到故事里,通过电视剧去传达这一代年轻人想要呐喊出声的内容,去帮年轻人做表达、做情绪宣泄。
她翻来覆去想了好久,快睡着时,门忽然被敲响。
回神,她愣了一会儿才想到,这个房子里还有个‘丈夫’。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她在自己空间里呆着时,陈书宇主动敲门找她。
恍惚了会儿,门再次被敲响,陈书宇的声音隔着门框闷闷传来:
“阿筝。”
陶筝跳下床,拉开门,倚在门口仰头看他。
“回主卧睡吧。”他微微颦眉,说这话时似乎很纠结很煎熬。
“为什么?”陶筝问。
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该在它应该在的位置,就像他书房、主卧和卫生间浴室里放着的东西,都必须永远的放在他安排好的位置一样。所以睡觉的这个时间段里,她也必须在主卧才对,是吗?
他强迫症犯了?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问,想了想又说:“要不要聊聊?”
“过去几年里,我找你聊的次数还少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