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郡主,我是草民。”曹子廷低头,“自当相跪。”
“方才之言,伤到你了?”杜平轻声问,“所以需要划清距离?只因我那一番话,以前在灵佛寺的日子都可以抛诸脑后?”
她抬头望天,似在自言自语:“子廷,我当你是朋友。”
曹子廷抬眸,眸中湿润:“郡主,您多讲究一些,距离就自然而然出来了。一句恩人太过敷衍,说郡主是我再生父母亦不为过,如果没有遇见您,我都不敢想象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只要郡主一句令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的命是您的。”
杜平看他,沉默不语。
曹子廷微笑,笑若春晓之花:“是我逾越,郡主当头棒喝把我说醒了,我会退到我该站的位置,郡主愿意抬举我,已是生平幸事。”
“我……”杜平欲言又止,说什么呢?劝你还俗是真心想给你一份前程,真心为朋友考虑?说出来又如何呢?何况,她也有私心。“好,你退下吧。”
曹子廷离开前,又问一句:“需要我叫人温一盏暖酒送来吗?喝了酒也许就能睡着了。”
杜平转身回房,并不回头:“不用。”
曹子廷默默退下,忍不住回头望一眼,看着她将门关上。
这天晚上,张天也与黄总督谈妥了招安条件,便志得意满地回到寨中,想与兄弟们分享这个好消息。
青寨总人数其实超愈五千众,张天在黄总督面前只报出四千多人,自是心中另有打算。寨中数的上号的人物都汇集在一间屋中,张天站在最上方。
明山打量老大的穿着,忍不住吹一声口哨:“大哥,你这打扮可真是……”他没读过书,词穷,想了半天只是大笑道,“娘们儿看你这样子都会腿软吧?”
张天横他一眼,嘴角却露出笑意:“行了,行了,脑子里就只有女人么?除了胯|下三两肉就不能想想别的?”
兄弟们顿时哄堂大笑。
张天道:“这次招安,我只带四千多人去,余下千把人,找个小山头盘踞着,有我在官府照应,保你们无恙。”
徐虎若有所思:“大哥担心官府有诈?还是想再演场戏赚点功绩?”
张天点头:“都有吧,不过不是主要原因。”顿了顿,他环视一圈,说出心中所思,“闽地已经乱了,江南乱不乱是未知之数。红花教那帮子人野心大,肯定想着把势力扩到江南来,到时候真打起来,”
他哼笑一声,想到官兵那副熊样,又道:“黄总督肯定让我们打头阵,反正是招安来的,死了也不可惜,所以我想留条后路,我们这边归顺官府,明山,这千把人我交给你,你可以试着和红花教联系。”
徐虎点头赞道:“好主意。”
“本来我想让虎子上,但虎子名头大,官府不少人知道他,只能跟我一起归降。”张天道,“明山,你脑子灵光,见机行事,若情势逼得厉害,打入红花教内部也行,呵,老子不信他们是块铁板,若有机会吃下红花教,那就赚大发了。”
明山点头:“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既不垫底也不做出头鸟,你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吩咐一声就行。”
张天大笑:“好,咱们兄弟齐心合力,就没过不去的坎。五年之内,若能拿下红花教和漕帮,那周围一圈地界就真是我们说了算!”
大家热血沸腾,野心都被这一番话给挑了起来,举杯干酒。
这边场子散了后,张天亲自去找元青,他对这个人才心痒痒的,可直觉告诉,这回估计是留不住了,可他不甘心,总想再试一次。
元青看见他,还躺着休息,身子却坐直了,招呼道:“大当家。”
张天笑道:“不必客气,都是自家兄弟。”
元青客气笑笑,不接腔。
张天搓搓手,坐下:“青寨接受朝廷招安了,从今天开始,我多少算是个官,黄总督给我副指挥使的位置。”
元青道:“恭喜大当家。”
娘的,这么生疏客套咋谈?张天不也装模作样,身子前倾,盯着他:“元青兄弟,你愿意跟着我做一番事业么?男儿志在四方,你如此才干做个和尚委屈了。你就没想过将来要位高权重,子孙满堂吗?”
元青望着他,目光清澈:“大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
奶奶的,实在不理解做和尚有啥子乐趣?女人不能碰,娃也不能生,这不是断子绝孙么。张天还想劝:“你再想想?”
“我已经想好了。”元青道,“大当家去凤阳的时候,请顺道将我捎上。”
张天败阵,这事儿强求不得,他只得兴致恹恹地回自个儿屋里,走到门口,看见一个女人站着等待,正是茯苓。
张天勾唇一笑,刚喝了酒的确有点燥热,他推开门:“进来吧。”
茯苓跟在他身后进门。
门刚关上,张天就将她推在门板上,揽住纤细腰身,低头就亲。
两人一番云雨结束,张天快速整理好,见女人还无力地坐在地上,衣衫凌乱,面色潮红。他笑了:“没力气?我抱你起来?”
茯苓羞红脸,扶着门站起身,不小心摸到门板上湿漉漉的地方,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还带着羞人的气味,顿时腿一软又坐回地上。
张天大笑,走过去将女人抱坐在大腿上,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我正好要去找你,有事要告诉你。”
茯苓满身不自在,虽然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但这个男人平时从未如此温存,可以感觉出他今日真的心情很好,她柔声问:“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腿上的女人动来动去,手上触感滑腻细软,她身上甚至都还带着他的气味。
张天兴致又被挑起,手也开始不规矩:“我们以后不是贼了,明日整理一番,就带兄弟们去凤阳吃香喝辣的,你一起去。”
茯苓目露惊喜:“真的?”
张天戏谑地捏了一把,见她低低痛呼一声,又低头亲上去:“自然是真的,去了凤阳后,我出钱给你开个药房,以后就是良民了,婚嫁自由。”
茯苓身子都软下去了,可听到最后四个字,顿时僵硬,一下子站到地上,嘴唇动了动:“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
张天挑眉:“一开始我就说得清楚明白,跟要不要有什么关系?”
茯苓脸色惨白,说不出话。
张天叹气,好心给她指条明路:“跟着我有什么好的?我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还不确定呢,那个药房我买下给你,再给你买个屋子,你自己有住处有医术可依靠,有什么不好的?”
茯苓深深看着他,跪下:“我不要,只求跟在你身旁,为奴为婢心甘情愿。”
张天这辈子还没被女人这么缠过,得意不免有几分,感动多少也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头疼,他抓抓头发:“你想清楚了?没名没分的?”他是真心觉得他替她选的那条路更妥当更好。
茯苓坚决道:“想清楚了。”
张天无奈:“好,后悔了随时跟我说。”
茯苓站起身来,主动抱住他,亲吻他:“绝不后悔。”
她永远记得初遇那一日,他如同一个英雄从天而降,将她从难民堆中救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此生惟愿,有朝一日君心似我心,百死不悔。
第63章 我不需要狗腿子,我只需……
天色仍黑。
厉堂主在睡梦中被捆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没回神。他竟然在自个儿家里,自个儿床上被人给拿下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喝道:“是谁?”
目光凌厉巡视一圈,这几个都是帮主的心腹,他冷笑:“怎么,姓卫的终于憋不住了?想拿我开刀?”
那几个心腹闷声不语,塞住他的嘴巴,一个手刀砍在他后脖子上。
厉堂主晕过去之前,最后一刻的念头,他还等着看姓卫的后院起火家宅不宁死不瞑目呢,竟然反而是他死前头?
他再次醒来时候,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眼珠子左右转转,这像是个偏僻角落的柴房。门外有人听见了他的响动,推开门扫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身关门,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厉堂主心神晃晃,实在猜不到究竟想拿他如何?
不多时,来了两个侍卫,揪住他的领子往前拖。厉堂主仔细观察,这衣着打扮来看,可不单单是富贵人家,这应该是哪个官宦的府邸?
等他被拖到外面,亭台楼阁,雕栏画栋,富贵不可描述。
厉堂主不是没见识的人,他去过总督府,也见过其他官员的府邸,但这里不是他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
他暗自思量,从天色来看,从他晕过去到现在也就几个时辰,他应该还在江南省辖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昨日姓卫的王八蛋去了公主别院赴宴,转头就出这事,说这两者没关系他可不信。
厉堂主想通一切,心中怒火燃烧,他忍住,倒想看看那位任性的郡主究竟意欲何为。
他被一把扔到了地上,整个人被困得跟粽子似的,不复往日风光气度。
上面传来一阵少女的轻笑,似调侃似嘲讽。
厉堂主抬头望去,顿时愣住,这个……天呐……太漂亮了。
杜平伸手打个哈欠,懒洋洋靠在软塌上:“本想先抽你一顿再饿你几天,不过本郡主喜欢今日仇今日报,就不浪费时间了。”
身旁的美貌侍女将核桃糕递到郡主嘴边,另一个侍女又端起甜汤相喂,温柔小意,芬芳扑鼻。
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厉堂主脑子里的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快饿死了。他决定先探个底:“郡主抓我是为何事?我可没得罪过您。”
杜平斜眼:“哦?”
一句话什么都没问出,还收到一个警告眼神,看来不能欺负她年纪小了。
厉堂主咽下口水,这是早膳时间,他向来按时用餐,饿得胃都痛了:“郡主会来抓我,想必是昨日听信小人诬陷,即便让我死也得死个明白,还请郡主明示。”
看看这反应,第一句话单刀直入问症结所在,一看探不出什么,立刻换了语气置之死地而后生,还不忘踩卫海一脚。
杜平笑了,她喜欢聪明人:“小人诬陷?”
厉堂主见到她的笑容,立刻眼睛一亮,再接再厉:“若没猜错,定是卫海在您面前信口开河,把什么坏事推到我身上了?郡主别信他!”
“不信他信你吗?”杜平反问,“卫帮主我已见过多次,反倒是你,这回是头一次见面。”
“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厉堂主连忙表忠心。
杜平哼一声:“你应该没那么长时间让我见人心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充满威胁。
厉堂主脸色一白,想想对方没一见面就宰了他,应该还有机会,这个郡主肯定有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
但他一时猜不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进食,心急如焚:“郡主相信卫帮主的片面之词?即便官府判案,也得听听犯人的证词!”
杜平抬手,身旁的侍女立即退下,她擦了擦嘴,坐起身子。
她笑吟吟地说:“可你连卫帮主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何能力自证清白?可惜啊,这世上有多少人是死于消息不灵通呢?”
厉堂主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这句话几乎已是明示,他一刹那明白永安郡主想要的是什么。
最近发生的事在他脑中连成一条线,厉堂主的目光锁住她:“郡主来江南之时曾遇刺杀,怀疑是漕帮所为?姓卫的一定拼死抵赖,想来昨日郡主拿到了更多证据,让漕帮无法抵赖?”
杜平终于给他一个正眼。
厉堂主道:“不是我。”
杜平微微一笑:“每个人都这么说,我该相信谁呢?”
厉堂主道:“不知卫海跟您说了什么理由,若郡主愿意告知一声,我便可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