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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一片的城外不知何时也亮起了星点灯火,在杨七的注视下明灭几次,最终又归于黑暗。不过他却知道,消息已经传到了,对方也已经给出了回应。
  闻斐没管这些事,巡视一番也不曾敷衍,除了将邱将军敲打了一回之外,也认认真真查看了城楼上的布防江州位于内地,除非王朝交替,否则很少发生战事,城楼的守卫也很松散。不过闻斐担心水灾引起民变,还是指点着他们调整了布防。
  不管邱将军怎么想的,总归还是听了闻斐的话,老老实实调整了布防。直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夜色深了,闻斐这才带着人回去了。
  之后几日城中一切都很平静,没有疫病爆发,城楼上每日送下去的粮食也暂时安抚住了外面的流民。只是眼看着开始有人病死,江州城门又不肯开,惧怕疫病的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
  闻斐每日都会登上城楼看看,见到这般场景没觉得庆幸,反而更担忧了其实江州官员们弄错了,他们不该将自己关在城里,而是该寻个地方将患了疫病的人关在一起。统一治疗在缺药的情况下已不必提,但至少可以控制疫病的扩散。
  如今离开的那些人,谁也不知有多少人是康健的,又有多少人是拖着病体离开的。可他们一旦离开江州,倒毙在外或者去到另一个城镇,便有可能将疫病传播开去。
  小将军为此忧心忡忡,但江州官府的人却毫无作为,城门一关就连褚旻都回家休息了。
  这个时代算是中兴繁盛之时,因为王朝传承不久,皇帝也是锐意进取的明君,于是如祁征、闻斐这样的人还能有出头之日。可与此同时这个时代又不是那么的好,至少在见识过真正盛世的闻斐眼中,这里有着所有封建王朝的通病,上位者永远那般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可惜闻斐无力改变什么,她能做的也只是将一袋袋粮食送下城去。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官仓里的存粮也日益减少,不知还能支撑几日。
  不过在官仓的粮食放完之前,闻斐某日回到褚家,却忽然发现府中的气氛格外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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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旻已经好几日没去过府衙了。正如徐氏之前对褚曦说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就算大夫的医术再是高明,开出的药方再是对症,也没有办法治疗病患。于是为了疫病不传进城内,他们封闭了城门,赈灾之事也基本断了,府衙中陡然清闲下来。
  为此,褚旻自然也是忧心的,但比起闻斐日日往城头跑的举动,他却只将那份担心揣在心里。毕竟他很惜命的,万一跑上城头被传染了疫病,岂不是无妄之灾?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留在了家中,偶尔外出帮忙筹措些粮食。可惜如今城门封闭,城中富户拿不准局势,自然也不肯轻易松口。因此他常常奔波许久,却只换来极少的粮食,相比于每日送出城去的那些粮食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褚旻因此有些沮丧,也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面子这般不够用,折腾数日后也就没了心气。如果不是还有闻斐做对比,他根本就连门都懒得再出了。
  这日褚旻便寻了个借口说服自己,留在了府中休息。
  夏日里阳光正好,水榭上凉风习习,吃一碗冰盏小憩一阵,生活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有的闲适。至于什么疫病,什么流民,仿佛都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事。
  都说偷得浮生半日闲,褚旻确实只偷了半日的闲,午膳之前徐氏便风风火火找来了。
  她脸色难看极了,唬得褚旻收起了漫不经心,忙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徐氏张口想要说话,目光扫见一旁侍候的丫鬟小厮,便先摆摆手将人都打发了。直到水榭中只剩下夫妻二人,她方才脸色凝重的对褚旻道:郎君,吴大夫病了。
  褚旻一听,先是不以为意:嗐,我还以为多大事呢,吴大夫病了不是还有其他大夫吗?再说咱们家如今也没人生病啊。说完他脑子渐渐转过弯来,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吴大夫什么病?都什么症状?他现在如何了?人在哪里?
  一连串的询问,瞬间透漏出褚旻的焦急,以及一点点的期盼。
  可惜脸色难看的徐氏却给了他一个最不想听的答案:吴大夫发热了,还咳了血。人已经昏迷过去,现在还在他房中,没人敢动。
  褚旻听罢脸色顿时苍白起来他这些天待在城外赈灾,即便小心的没有与病人接触,但对于此次疫病的症状却是再清楚不过。发热,咳血,昏迷,然后身体开始生出脓疮,渐渐腐坏即便他还没见过病患死去,但也能想见那是何等的惨不忍睹。
  打了个激灵,褚旻从对疫病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当即爬起身对徐氏道:最近家中没人生病,与吴大夫接触的人应该还不多。夫人快些,将那些接触过的人都关起来,免得疫病传开。
  徐氏闻言却惨然一笑:可是郎君,我亦与吴大夫见过了。
  褚旻身体陡然一僵,眼中甚至隐隐有了惧意,整副身体都陷入了随时逃跑的紧绷之态。他没有那么光风霁月,他很惜命很怕死。可到底夫妻数载,褚旻最后还是按捺下了恐惧,甚至主动去牵徐氏的手:没,没关系的,只是见过一面而已,不一定会被传染的。
  徐氏看着他,看着他的身体从紧绷到放松,耳边是他磕磕绊绊的安慰,自己绷紧的心仿佛一下子塌陷了。眼泪随之滚落,很想扑进对方怀中痛哭一场,发泄自己的恐惧。
  可她没有这么做,她甚至将手抽了回来:郎君说得对,不一定会传染,再说我们家还有许多药材呢。说着抹去了眼泪:我这就命人将接触过吴大夫的人隔离,再让人去保和堂请许大夫过来,之后我会自己找间屋子住进去,你也别过来看我。
  褚旻听到最后有点急了,正要说什么,却听徐氏又道:还有,还有小妹,她前些天身体不适,还让吴大夫诊过脉
  其实徐氏会与吴大夫见面,正是褚曦称病请吴大夫诊脉那次。彼时城门才刚封闭,但出城看诊的大夫能回到城中,也是经过互相检查诊断的,没有患病的人才能回来。褚曦和徐氏也是因此没有防备,又哪知隔了几日吴大夫才忽然发病。
  徐氏害怕极了,但见褚旻并没有抛弃自己,心中倒没多少怨气。只是她这话一出,褚旻却是吓得直接蹦了起来:怎会如此?!是了,小妹近来身体不好,岂不是更易染病?!
  他说着急匆匆就要去寻褚曦,脚刚迈出去就意识到自家夫人也正是脆弱敏感的时候。于是不容分说一把将人拽住,带着夫人一起,大步流星往外行去。
  两人还没走出主院,便遇上了正巧来找的闻斐,于是褚旻二话不说将人一并拉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褚旻(拍肩):小子,考验感情的时候到了。我这么惜命都敢牵着媳妇了,你要是害怕敢躲,这辈子再碰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就剁了你!
  褚家众兄弟闻言,亮出了二十几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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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留下
  闻斐是个很敏锐的人, 这日回到褚家后不久,便察觉到了府中气氛隐约有些压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此之时任何微小的变故都足以使人重视, 因此她没有如往常般直接回去借住的客院, 反而往主院去了,想寻到褚旻问个究竟。
  褚旻近日常待在家中, 因此找到他并不难。只是一眼瞧去却发现那夫妻二人拉拉扯扯,闻斐一见便以为两人有家事要谈, 当下便起了退避之心。
  可惜褚旻这回的反应足够快,没等她走便一把将她拉住了。
  闻斐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右手臂,又看了眼同样被抓住手臂的徐氏,有一点点尴尬。她强忍下直接挣开的冲动, 一边跟着褚旻大步往外走,一边问道:褚兄, 你这是做什么,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你拉着我作甚?!
  褚旻听到了,但却没有回答的意思, 继续拉着人大步流星往褚曦暂居的院子行去。一边走一边丢下句:我拉着你自是有事,等到了地方再与你说。
  闻斐倒不介意这个, 不过褚旻既然这般说了,继续拉拉扯扯也不好看。于是她挣开了对方的钳制, 自己迈步跟上:那好, 我自跟你走便是。
  褚旻回头看了她一眼, 见她果然跟上了,便没再说什么。
  一行三人很快到了褚曦的院子,路上再没人说过话, 闻斐不经意间瞥见了徐氏凝重又恍惚的神情,心里便觉得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可她仍旧什么都没说,自顾跟着褚旻走了,直到知晓眼前是褚曦的居所,脚步才蓦然顿住。
  褚旻察觉她停下,便回过头来:你怎么不走了?
  闻斐最近都没跟褚曦联系。从前是她主动避着褚曦,而如今褚曦不主动来寻她了,两人便仿佛真的没了交集。她为此也有难过,可眼下真到了褚曦的院子前,却又生出了退缩: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吗,为何,为何偏要进去?
  褚旻不知为何嗤笑了下,到了这里也不瞒着她了,干脆将话摊开了说:武威侯还不知道吧,我府上的大夫不小心染了疫病,可前些日子小妹寻他诊过脉
  这话说得十分明白了,与患疫病之人接触过,就代表着可能被传染褚旻是特地将人拉到这里才说的,原本还想当着褚曦的面说,让她看看闻斐的胆量与真心。可真到了这里闻斐裹足不前,他便又改了主意,怕闻斐真的贪生怕死,当着妹妹的面退缩会惹她伤心。
  可褚旻失策了,他将话说出口后便死死地盯着闻斐的神色。却见她脸上闪过惊诧,浮现担忧,接着便满脸焦急,毫不犹豫往院子里冲去,却是半点退缩也没有。
  是了,这人是战场上厮杀回来的,想必这点胆量还是有的。
  前不久刚害怕退缩过的褚旻心中有点讪讪,如是安慰了自己一番,嘴上却半点不饶人:你跑什么跑,我说的是真的,可不是诓你!
  闻斐才没心思理他,但也相信对方并不是诓骗自己,因为褚旻不会拿褚曦开这种玩笑。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她刚听到褚旻所言时才更加惊骇,想也没想就一路冲到了主屋跟前,然后抬手砰砰拍起了房门,急切又惶恐。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很快被打开了。
  房门内站着的不是闻斐朝思暮想的那张清丽容颜,而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小丫鬟。语冬一边开门,一边念叨着:什么事啊,这么着急,门板都要给你拍碎
  话还没说完就顿住了,因为语冬已经认出了门外站着的人。她顿时有些局促,还下意识回头往房中张望了一眼,最后犹豫着没有让开路:闻,闻将军,您怎么来了?
  闻斐和褚曦的渊源,语冬几乎是亲眼见证下来的。除了被大水冲散那一回外,从一开始那只阴差阳错扔下窗户的寒瓜,到后来决议退婚的相会,再到南下遇匪时的相救,她几乎都在现场。也因此她更加明白两人之间的纠缠不清,这会儿都不知该摆出什么态度来面对闻斐。
  只是闻斐却没心思与她纠缠,目光往房中一扫,直接问道:你家女郎呢,可是在房中。
  语冬闻言又回头往里看了眼,见自家女郎没有出来相见的意思,便寻了个借口道:女郎是在房中,但她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这说辞本是语冬随口编的,正常情况下听来都会明白,这就是婉拒。但此时非平时,莫说闻斐听到这话一阵心惊肉跳,落后了几步的褚旻夫妇听了这话更是齐齐变了脸色。
  褚旻冲上前来,伸手一拨就想把闻斐拨开,奈何后者下盘稳固并没有被推动。褚旻略憋了口气,可到底没时间计较这个,只挤在闻斐身边问语冬道:小妹身体不适?她哪里不适?可是不慎染了风寒?有没有发热?咳不咳嗽?
  面对褚旻劈头盖脸的一通问,语冬都有点傻了,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眨眨眼看了看自家郎君,又看了看一旁还站着的闻斐,感觉二郎君是来拆台的!
  然而语冬的不言不语却让门前的几人心焦极了,他们又等了等,没等到语冬的回答,着急的褚旻第一个伸手将她拨开了,然后闷头就冲了进去。
  房间了,褚曦正垂眸倚在窗边,听到动静扭头看来,几分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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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曦没有发热,徐氏也没有,请了保和堂的许大夫来看过,也没诊出什么来。
  然而褚旻和徐氏却都没有放心。毕竟当初吴大夫回城时也没问题,甚至城门都关了好几日了,如今才忽然发病,简直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褚旻懊恼极了,短短时间脸上都染上了几分憔悴,他握拳在脑袋上捶了两记:都是我不好,明知城中的大夫都出城去替流民诊治过,如今疫病爆发,我就不该让吴大夫再回来的。如果他不回来,咱们哪用这般提心吊胆?!
  徐氏见状想去拉他,手伸出去,又收了回来:此事怎么能怪郎君?都是我管家不利,明知吴大夫从城外回来,也没防备。不仅让他住了回来,还让他给小妹看病
  夫妻二人竟互相争起责任来,只是争着争着便觉心酸,险些抱头痛哭起来。
  一旁的褚曦和闻斐只默默听着看着,偶尔相互对视,眼中也都有些苦涩褚曦这时已经知道事情始末了,她自然不会责怪兄嫂。事实上当初要见吴大夫还是她自己的突发奇想,如今想来倒是平白连累了二嫂与她一同承担风险,甚至现在几人共处一室,也是不该的。
  可闻斐和褚旻不肯离开,褚曦和徐氏也没办法。两人劝不走,推不动,更不敢动手去推,就怕接触得多了就真将疫病传染给了对方。
  没错,褚曦已经开始担心传染疫病给兄长和闻斐了。南下一路她算是知道了自己有多倒霉,如今赶上疫病,府中大夫还恰好染上了,她自觉染病的可能都比旁人多上三分!
  想到这里,褚曦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望向闻斐叮嘱道:好了,许大夫也说我无事,你便先回去吧。说完才看向还在自责的褚旻:兄长也是,你也先回去,这里如今是我的闺房,你们男子总不好久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