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的老汉反驳道:“你们瞎说什么,老君都给圣上托梦了,都是因有人造反天帝才降灾祸!”
一个学子模样的小郎君接话,“就是,要怪也该怪那些不知感恩之人。圣上月前便派人来给增固堤坝,听说筑建堤坝之物还是百家派提供的呢,我看出不了大乱子。”
“你们与其在这发牢骚,不如同我们一起去帮忙!”众人见大婶手中拿着工具,也纷纷散开回家取工具。
这种时候最为关键,李绩没有离开,反而大叹道:“愚民,一群无知的愚民!”
刚才接话的小郎君去而复返,“唉,郎君说的虽是实话,但还是不要在外面说出来,不然恐会给自己招来灾祸。我没有郎君的气魄,只能聚三两志同道合的好友关起门来发牢骚,实在惭愧。若郎君不嫌弃,可愿去我等聚会处小坐。”
李绩内心兴奋,嘴上却婉拒着,“这…恐会太打扰。”
“哪里,我们这些人都是通过这种方式认识的,郎君无需见外。”
“那好吧,我就厚颜打扰了!”
两人相偕离去,李绩的手下们不敢跟太紧,最后只远远看到他们进入一个死巷。再去巷子口打探,已无二人踪影,想来是已进入其中某一户人家。
李孝恭忙着与洪水对抗,一天都没来得急吃口饭。李绩则是吃撑了,为了不被大量灌酒,他直说自己饭量大,拼命吃…拼命吃……
李绩最后是晃着出去的,他打算好好休息一晚,明日继续行动,看到底能捉出几拨人。
经过多番探查,李绩已经锁定所有造谣者聚点。他安排亲兵涌入各个院中,一个没落全捉起来。捉人也是讲究经验的,先卸下巴,再卸胳膊,最后敲晕绑起来,嘴里别忘堵上破布。不知道的,得以为他们是专业劫匪!
从筑坝到对抗洪灾和捉造谣者,此次事件历时一个多月。最后结果是两个人瘦十多斤,他俩掉的肉都长另外一人身上了。
洪水虽造成临近江边的农户损失,但索性没有伤亡,也没有蔓延到全县。再有李绩捉到的,分为八个驻点的一个造谣外加吸纳成员的团伙,他们这次妥妥立了大功。
共患难是增进友谊的好方式,三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11.23
登州发洪水之事,已越过坊间各种传闻荣登长安八卦排行榜榜首。发洪水并不是新鲜事,但圣上梦见太上老君得其指点的事情,却颇为新奇。要想知道百姓看法,西市各酒馆与客栈是最好的去处。
自发洪水到治水结束整半个月时间,终于来到李孝恭和李绩返回长安的日子。听说他们会押解反朝廷分子回京,很多百姓都守在西市必经地等着围观。李崇义作为李孝恭的长子,他爹立功他也与荣有焉。这不,早早就来到西市准备迎接他爹归家。
另有除李承乾外的所有师兄弟跟随凑热闹,李承乾不是不合群,而是被安排以储君身份出城相迎,如今正在城外晒着太阳吃土呢。
“往常我还没当回事,主要圣上太…,没想到真有老君托梦之事,圣上有福啊!”
“那可不是,当初我还想着是圣上平日太辛劳,晚上发癔症呢!”
“噤声,可不行在外面这么说!”
老师说的果然没错,客栈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去处。几人吃着小食,听着邻桌百姓们的谈论,不要太开心。当然,他们心中还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微妙优越感。
关于自家老师不足为外人道的神奇技能,刚入门就被大嘴巴房遗爱普及过。无论他们之前是何身份,入王珏门下等于踏上一条平坦的晋身之路,无限接近权利中心就是优势之一。
听完这桌,再听听身后那桌怎么说。
“河间郡王李孝恭不愧是礼部尚书,最是知礼懂礼。听说他在治水期间事必亲为,对衙役和百姓们也是以礼相待,一点都没摆宗师架子。”
“我还听说一个传闻,颇为匪夷所思,有点不太好讲……”
“快说快说,再卖关子可不敢找你饮酒了。”
“非为兄不痛快,只是传闻太奇怪。据说黄县缺粮,李将军为了不饿着自己,成天开小灶猛吃。又据说,李将军能胖十来斤,河间郡王瘦十来斤!”
“哟,若真如此,乐子可大了,待会儿可得仔细瞧瞧他!”
李崇义闻言有些拿不定主意,按说,他爹不是那种人家吃着他干看着的主,但凡事有万一,待会儿他也得仔细瞧瞧!
就在众人急急等待,频繁向客栈外张望这当会儿,有个小插曲发生。只见仰着小脑袋,举手投足间充斥着纨绔气息的杜荷也进入这家客栈。他身后带着四大金刚,八大爪牙,让百姓们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勋贵子。
自他进入客栈,讲八卦的全都噤声。咱也不知道这是哪家孩子,万一讨论到人家长辈头上,挨揍也是白揍,忒不值。因为这一想法,客栈内气氛诡异,只剩杜荷那一桌发出的叫嚷声。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子,端着酒碗对杜荷道:“杜兄,哥哥敬你一杯!”
起哄党:“共饮共饮!痛快痛快!杜兄可否作诗一首?”
这个情景是不是很熟悉?依然是秋日,还是那群捧臭脚的起哄党,只是主角从房遗爱变成了杜荷。这帮人进来时房遗爱就有注意到,只是他没选择打招呼,而是换了个座位背对他们。
来分析一下他的心理活动。起初心里闷闷哒,由于整日都在南山与老师和师兄们在一起,很久没跟这些人联系,没想到他们竟找杜荷去了,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后又觉得庆幸,这帮人行为举止太过丢人,他以前肯定没少因他们被人笑话。
房遗爱的一系列动作明显是躲那帮人,周齐出言挤兑道:“你认得他们?你以前不会跟他们一样吧?”
房遗爱恼羞成怒,“哼,什么你呀你的,我是你二师兄!”
武照面色也不好,她关注的是那群人里的武元爽。一则悲哀父亲去世后兄长们无用,只会在内凌虐后母和异母妹妹,在外对着得势者的纨绔子摇尾。二则担心自己被发现,母亲以送自己去外祖家为理由搪塞他们。若让他们知道自己拜入老师门下,恐生事端。
见两个小家伙面色不对,其他几日相互对视后,把武照挡在不易被看到的地方。房遗爱…没人管他,除了刘大包,能被王珏收入门下的都是人精,略一思索便猜出大概情况。
客栈内的诡异气氛,在杜荷叫掌柜结账时进入高。潮。
店家殷勤地来到杜荷身旁,躬身道:“同共三两银子。”
杜荷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着的宣纸扔给店家,“拿去吧,不用找了。”
“这…我们只收银钱,不收字画。”店家很为难,这餐可不便宜,若这些人铁了心要吃霸王餐,他也不敢得罪。
杜荷拿过宣纸,展开给店家看,“你可瞧好了,这张是南山王寡妇的字,虽然写的没有小爷好,付餐费也尽够。”
“自然使得,多谢您打赏!”能在西市好地段开客栈的,可不是平常买卖人。首先一点,眼力得有。店家见书法遒劲有力自成一派,又有王珏的提名,再看杜荷的打扮,已然全信。
王珏的名气多来自于她的著作、发明和学术之争事件,由于那日求字的都不是普通人,自然不会有人拿她的作品出去售卖。因此,少有外人见过她的书法。这下可好,杜荷自己出名还不忘帮她扬名,王珏若知道得乐呵一阵。
像这种书法大家觉得被侮辱的事情,只要能增长名声换来积分,王珏恨不得鞠躬感激人家。弟子们可不知道,他们老师成天数着积分欠账过日子。听到杜荷与店家的对话,几人皆是气得拍案而起。
房遗爱早忘记要躲昔日酒肉朋友的事情,他几步窜到杜荷面前,上去就给了他两脚,“杜荷,你穷疯了要拿我老师书法换饭吃?!”
“哎呀,我的腿断了!”房遗爱在练武上还算有才华,他那两脚都是照要害踢的,一点没留余力。虽不至于造成残疾,也够杜荷休养个十天半月的。
好家伙,正主没等来,倒先有额外的好戏开演了。房遗爱在坊间的名气比杜荷大,好多认出他的人都感叹他最近低调了很多,若不是他主动跳出来,先前都没人发现他。
“蔡国公再忙也不好这么放纵儿子吧?俗话说的好,惯子如杀子,今日之事我们百家派自会去你府上讨个说法!”说话的是李崇义,在场人中除房遗爱,他家室最好,在师兄弟中排位也靠前,他站出来放话最为合适。
“快看,李将军他们回来了,还带着押解的犯人!”随着店家的一声吼,所有人都被转移注意力,一齐向窗外望去。
李绩他们到了是不假,店家却还有别的目的。他们出门怎么打人家管不着,但在自己店里出事没准会被迁怒,现在长安人民都知道老杜的媳妇不是善茬。再有,若事主跑了,百家派门徒也不好跟他索回书法了吧。
几人再回头时已不见杜荷等人的身影,黄文对店家拱手道:“请店家帮忙收好家师墨宝,待我们回去禀明后再做打算。”
店家回礼道:“理当如此!”
不是他们不想现在就拿回书法,实在是不能拿。若把杜荷那三两银子饭钱给店家,再要回自家老师的作品,是不是代表老师的作品只值三两银子?
此事先放下,还是赶紧出去看看情况吧。王思源是担心李承乾在烈日下待太久身体不适,李崇义则是纠结他爹与李绩的体重变化。
“阿爹!”
李孝恭见儿子泪眼汪汪地冲自己走过来,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是去治水又不是上战场,他儿子此番作态挺让人尴尬。李绩更尴尬,通过李崇义看他那一眼,他啥都懂了。不是他情商多高,而是他一路上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种目光,内心真是有苦说不出。
父子俩腻歪的这会儿,李承乾已经喝了碗王思源递给他的温水。李承乾与二李要先回宫复命,李崇义赶着回家给他爹准备吃食,剩下几人看完热闹,也急着回南山告诉王珏杜荷之事。几人稍作寒暄,便各自告别分开行事。
弟子们赶回南山的途中,听到百姓议论的话题已从治水改为胖瘦。偶尔还能听到自家老师和杜荷的名字,不得不感叹长安地界无秘密!
再说李世民,他正在殿中等待二人,早朝虽结束,但官员们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传闻太多,又有抓到造谣者之事,他们得留下听听怎么处理,外加看热闹。
二李入殿一齐拜礼,“微臣拜见圣上!”
“这…这是为何?”李世民很纠结,并且挺想笑。走前李孝恭比李绩胖,一个月后俩人掉个个,他很想知道为何会如此。李绩确实脾气不大好,但也不至于做出虐待宗室,不给饭吃的地步吧?
“哼!”李绩怒了,他拜完礼抬头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中,都像写着不赞同三个字。连从来都抱团的武官们,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委屈死了,一路下来的忍耐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河间郡王主管治水,眼看洪水冲出堤坝,岂会有吃饭的心思!”李绩说完这些,众人表情还是没变化。这些俺们知道,正常人都是这情况,俺们要听你的事情。
李绩挣扎纠结犹豫后,觉得宁可被笑话也不想被误会人品有问题,“我换装打入造谣者内部,不敢喝酒,怕喝多也怕酒内有他物,遂谎称自己饭量大……”
不用再明说,剩下的完全可以自己脑部。他们想了无数种情况,这个答案还真没人猜着,太特么匪夷所思!没人忍得住,殿内充满各种放肆的大笑声,而李绩恼羞成怒的叫停声,完全被淹没在声浪中,没掀起一丝浪花。
作者有话要说: 李绩小胖砸,好笑不好笑不,好笑撒花花~~~
第70章 11.24
“老师,事情就是这样,那幅字要怎么办?杜荷怎么处置?”
“为师岂是那等小气之人,字便留与店家吧。至于杜荷…,上次他纵仆逞凶,我念他年纪尚幼并未追究。没想到他做事越发没有分寸,便是为着他考虑,也要把错处纠正一番才好。想来蔡国公此时已经下朝,你们代为师走一趟吧。”王珏强忍着笑意,做困倦状。
“如此,我等便不打搅老师休息了。”李崇义说完,同师兄弟们一齐向王珏拜礼告别。如房遗爱和李晋江这种唯恐天下不乱者,眼中皆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见弟子们走远,王珏抱着阿绿在榻上打滚,“噗哈哈,总有蠢蛋帮我扬名,我怎么没想到拿字出来现呢!”
“啊!蠢猪快起开,你要压死我了!”
王珏半睁着眼睛跪坐在榻上,看着正在用蹄子揉屁股的阿绿,很无语。她被猪骂成蠢猪,这种感觉不要太忧伤。
除了蠢蛋帮她,还有聪明人帮忙。两拨事主走后,店家灵光一现,连忙找人将字裱起来。他算计得明白,就算王县子有意拿回作品,他这么折腾一下,保管百家派之人不好意思再提此事。
古代版明星效应惊现,王珏作品展出的效果很显著,为一睹王县子的书法大作,这家店外排起了长队,店家喜得眉开眼笑。
再说又返回长安的弟子们,他们一路上商量好对策,势必要让杜荷扬名一把。先去西市买道具,几人也没避讳,遇到搭话的百姓们皆回答,“蔡国公为纳妾耗资颇多,连其幼子花费都要拿我老师作品付费,念及国公爷为大唐贡献良多,我等小辈心有不忍,送些礼物聊表心意。”
卧槽,说得好听,综合上午发生的事情一思索,这些人绝对是上门寻事!两位李官爷走的太快,百姓们正抱怨白等那么久,现在好了,咱们跟着去看下场戏。
重要角色杜荷此时正趴在床上疼得直叫唤,“哎哟,疼死我了!枉费阿爹跟房伯父关系那么好,房二竟对我下如此狠手,我要找人打回去!”
杜如晦看着呲牙咧嘴的杜荷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那房遗爱真是无缘无故打你的?”
“你说的什么话,我儿难道还会说谎不成?!”杜楚氏指责完杜如晦,抱着杜荷呜呜抹眼泪。
杜如晦纳闷,房遗爱虽然不着调,成天被他娘和老师宠惯着,可也不至于此吧……
“老爷,百家派门徒在外面求见,他们身后还跟着很多百姓。”杜大管家边说边抖,上次的惨痛记忆还没消退,这是又要闹哪出啊。
老杜真恨不得自己现在就犯病,赶紧晕倒也好不用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猜,能这么大张旗鼓地上门闹事,肯定是自家孩子把人得罪严重了。杜如晦冲着床上的母子狠狠哼了一声,皱眉向府外走去。半路刚好遇到同样皱眉的杜构,杜如晦轻咳道:“门口有客来访,你去看看。”说完嗖嗖地往书房跑。
杜构疑惑着来到府门外,看到门外几人皆算熟人,连忙热情地说道:“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黄文新入门,急于刷存在感,他对杜构作揖道:“我乃王县子入门弟子黄文,杜郎君有礼了。今日见贵府二郎,用家师的字作当银钱结账,我等来看看蔡国公府可是遇到什么困难,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李崇义装模作样地接话道:“我父与你父同朝为官,若有难处还请郎君千万别跟我等客气。”
房遗爱眨着大眼睛,“我还有些私房,待会回家取来。”
王思源补刀,“蔡国公许是有难言之隐,您先收下礼物,我等这就去筹钱。”
难怪阿爹跑那么快,他用脚趾头都没猜到,杜荷能私进他书房拿王珏的字作当银子花。没错,那幅字是他特意从杜如晦书房拿出来临摹的,已经找一上午了。
这事要换个脾气大的,或者自诩大师之流的人物,都能抹眼泪告到御前。看王珏只派几个小的过来,就知道她只是想挽回受损的颜面。憋屈,太憋屈,被人羞辱还得感激人家,杜构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事儿。
“我二弟惯爱胡闹,今日之事我必然会好好教训他。待明日,阿爹与我会亲自到王县子府上致歉。”杜构话语诚恳,礼仪也很到位,很难让人对他心生反感。
咱特意给杜荷准备的礼物,带回去也没用处,还是当面送了吧……
“我出手打了杜荷,这些礼物是买来给他补身子的。”房遗爱说完,李晋江兴奋地掀开牛车上盖着的草帘,指着车上的羊脑猪脑道:“缺哪补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