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联合舰队。
王如龙去世当晚,在赤霄号上的联合舰队警务委员马应龙,在乘胜万里号上的副总指挥林凤,和在万仞号上的上风舰队总指挥项学海等一干舰队高层,闻讯陆续赶到了开元号上,为总指挥守灵。
在临时布置的灵堂中,经过前敌委员会成员商议,决定将舰队一分为二,由马应龙率领两艘战列舰,护送总指挥和阵亡士兵的灵柩,还有各舰的伤病员立即返回永夏去。
项学海率领受损严重的战舰,就近前往三喵海峡的基地进行简单修理,然后再返回永夏休整。
林凤则率领余下的90艘战舰,押送俘获的120艘西班牙战舰,慢慢往回走。
这么多战舰押送,为了安全还在其次,关键是因为投降的西班牙战舰,基本被打没了桅杆和船帆,变成一个个失去动力的木头盒子。
因为《防疫条例》,在彻底的隔离消杀之前,也不能派陆战队登船,所以只能像串糖葫芦一样,把俘虏的船首尾相连,慢慢拖回去。
这个季节又是顶风,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天也行不到一百里,所以还是在后头慢慢挪吧。
不过舰队已经放信鸽给战区,请求按计划派出拖船队,差不多三五天就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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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送灵柩和伤员的舰队也面临同样的难题。尽管返回永夏的航程只有八百公里,但北风会让舰队走上八到十天。
对伤员还好说,赵昊在此次战役中,创举性的增设了医院船,抽调海警总医院的精干力量,将全套医疗器械和药品搬到了船上,以便进行战场救护。
整个舰队六百余名轻重伤员,把两艘医院船塞得拥挤不堪。幸好集团如今的医疗力量也远非昔比了,江南医学院已经毕业八期医护,后来设立的东南医学院也毕业了五期,而且海警医学院也组建起来了。
还有江南医药厂和东南制药厂也早就建成投产,生产各种成药。医疗船上有足够的医护人员和药品救治伤员,所以倒也能沉得住气。
更麻烦的是开元号上的王如龙和366名烈士遗体。虽然已经是快进腊月了,但吕宋这鬼地方的所谓凉季,白天也接近30度。在这种湿热的环境中,遗体会很快腐烂的。
马应龙和梅岭等人可绝对不想,让老王和牺牲的兄弟们,再受二次伤害了。那样非但没法跟总司令交代,他们自己这关也过不了。
其实按照海警条例,在不具备运回完好遗体的远洋航行中,指挥官可以决定为死难者选择海葬。
此时距离永夏八百公里,绝对够远洋的标准了,但中国人都有入土为安的情节在。马应龙他们还是想尽一切可能,让老王和牺牲的将士们,到永夏的英灵公墓中安葬。
这难题还是得请海警总医院的专家帮忙解决。要是老王一个还好办,给他泡医用酒精里就是了,但还有366位烈士,哪有那么多的酒精?
好在陈实功还在医学院教化学,想到了用火硝制冰,建一座冷库来存放烈士遗体的法子。
这法子没什么问题,就是需要大量的火硝。
虽然舰队只有几罐子用来止痛利尿的火硝,却有好几吨的黑火药……
“火药?”梅岭闻言傻眼道:“是有硝粉在里头不假,可都混在一起了,怎么把火硝单独分出来?”
“难道你们海警学校没有化学课吗?”陈实功推了推金边眼镜道:“难道你不知道硫磺和木炭粉不溶于水,而硝酸钾易溶于水吗?”
“硝酸钾是什么?”梅岭小声问道。
“就是火硝。”马应龙脸上有点挂不住道:“陈院长你就说怎么干吧。”
陈实功便给出了他的方案,将火药倒入水中溶解,过滤后就可得硝酸钾溶液,蒸发结晶就可分离出火硝。
然后用铜盆装水,放置于水桶中。往水桶里不断加入火硝,直到铜盆中的水结冰可用。之后还可以将硝石蒸发结晶重复利用。
海警官兵们虽然脑袋不够聪明,但执行力可是强无敌的。有了办法之后,马上制定计划,全力以赴行动起来!
一组人马马上在艏楼甲板上架起锅子提取火硝。
另一组人马将开元号的火炮甲板清空,所有火炮转移到风雨甲板上,然后把所有所有炮窗、舱口封闭,只留一个加了厚厚棉被的入口,作为冷库使用。
还有一组人马将弟兄们的遗体尽量拼完整,脱掉他们血迹斑斑的海魂衫和扎脚裤,把他们全身擦洗的干干净净,再给他们剪了指甲、修了胡子。
然后为他们换上干净的白衬衣,重新熨烫挺括的警袍和笔挺的长裤,以及用眼泪和鞋油擦得锃亮的舰艇皮靴。
最后将他们小心翼翼抬入简易的棺材中。后勤处战前特意定制了这样一批长方形的箱子,先可以用来装各种物资,战后可以给牺牲的将士当棺材用。
箱子底下本就有一层吸水的石灰,上面铺上蓝色的毯子,就是英灵们在回家前暂时休息的地方了。
将士们将棺木小心的盖好,插上楔子,然后送入冷库中。
在接下来十天的航程中,海警官兵们一丝不苟的执行了陈实功的计划,日夜不断的提取火硝,制取足够让整层甲板降到零度以下的冰。然后每隔六个小时换一次冰,就这样足足撑了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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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七年腊月初一,永夏港码头放起了二十一响礼炮。
一下接一下的低沉炮声中,护航的战舰挂着满旗,引导着开元号和两艘医院船缓缓驶入已经清空泊位的一号码头。
码头上一片肃穆,所有在永夏的海警官兵、保安队员、子弟兵、预备役,全都穿戴制服,早早在码头上整齐列队,以最高礼节迎接烈士回家。
海警官兵的帽儿盔上,都缠了一条黑色的飘带,飘带两端垂在脑后,作为对同袍的哀悼。
一块块豆腐块似的制服部队外,则是自发前来迎接王将军和诸位烈士的永夏百姓。
上月廿六日,《吕宋日报》和《江南周报》,便整版刊登了莱特湾战役的捷报,从各个角度详述了这场伟大胜利的方方面面。
还刊发了赵公子致全体军民的亲笔信,其中第一段就是:
‘我不知道应该欢呼还是应该哀悼。我们万众一心,刚刚取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光辉胜利,但代价无比高昂——我们失去了伟大的舰队总指挥王如龙,还有366位英勇的海警兄弟……’
是以今日永夏城万人空巷,民众们扶老携幼,臂缠黑纱,全都来到码头迎接英灵回家,很多人手中还拿着白菊花。
在码头最正中,上月时赵公子送舰队出征的高台上,原先的标语已经被黑色的布幔蒙盖,挽幛低垂,上书‘魂归来兮’、‘永垂不朽’,一对醒目无比的挽联!
赵昊和金科已经在三天前就乘船赶到陈美岛迎候烈士归来,昨日便已经登上了开元号。然后用了一天时间,为所有烈士更换了上有金色船锚、内以呢绒为衬的黑色烤漆棺椁。
这批造价不菲的橡木棺木,所有木材都取自上次吕宋战役中俘虏的西班牙大帆船,是赵昊送给英灵们最后的礼物。
在封棺之前,他亲手为每一位阵亡将士警袍的勋表上,别上了‘莱特湾战役’略章,以及一枚战斗英雄勋章和一枚烈士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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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号缓缓靠岸,庄重的哀乐声中,仪仗兵持海警旗为先导,赵昊与金科、马应龙和王多余一道,抬着王如龙的灵柩,缓步下了船。
王如龙的棺木上,有三颗金星,区别于其它官兵。
后头跟着四名警官,都穿着礼服,戴着白手套,抬着一位中级警督的棺木,以同样的步伐缓步下船。
码头上停着长长一列马车。
第一辆双驾马车由两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牵引到了开元号前停下。
赵昊四人将王如龙的棺木稳稳搁在这辆马车上,便跟随马车缓缓走向前方。
第二辆马车上前,四位警官将那位中级警督的棺木稳稳放在车上。
后面的舷梯上,已经又有四位警官抬着棺木换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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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码头到永夏英灵公墓有三公里远,白色的水泥道路早已清扫的一尘不染,早晨还洒了水。
一名旗手为先导,两名护旗手以及两名鼓手随后,后面是一个中队的仪仗兵,引导者灵车队伍缓缓驶向公墓。
道两旁,每隔2米便有两名穿着浆洗挺括的白色军礼服、戴着黑色军帽的子弟兵,胸前别一朵火红的木棉花,青松般持枪对立。
当第一辆灵车驶来,两名子弟兵便齐刷刷持枪敬礼。灵车行驶到哪里,哪里的子弟兵便一起敬礼,场面庄严肃穆。
没有哀乐,没有和尚道士,甚至没有葬礼上必备的纸花纸钱和哭声,只有低沉的鼓点声,和仪仗兵正步踏在路面上那整齐的靴子声。
一切都肃穆的令人窒息,人们却分明感受到,没有比这更庄严的葬礼了。
那是对烈士最崇高的敬意和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