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中,沈昀坐在桌案前,苏青宁拦在赵可瑜前面,在她们面前的是松坦思仁。
他站在距离两人极近的地方,那手一伸仿佛就能触及到赵可瑜的身体,但苏青宁却双目坚定地盯着他,不让他动赵可瑜分毫。
最外侧是阴笑着看热闹的丁文山。
他边看边抽动着受伤红肿的嘴角,一脸的得意。
这就好了,他就要看着他们倒霉了。
他悄悄地搓着手,咧着嘴,咬着牙,一副又阴又狠的模样。
他看着松坦思仁就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如同他预料中的那样暴跳如雷,他觉得这太不够了。
要不是畏惧松坦思仁的权势,他真恨不得现在就起身上前推他一把。
墨墨迹迹地在那里站着啥子都不敢干,不像个男人。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还是沈昀站起来打破了这番气氛。
“大将军,人既然在这里了,你又着急,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再说你都人家赵小姐给吓到了。”
这话说得在理,松坦思仁瞧向赵可瑜,她吓没吓到他没看出来,但她看着他的眼神里绝对算不上有多友善。
他还是怀念先前那个在他面前娇美温柔又不失英气的女子。
他想了想,朝着赵可瑜伸出手来,意思是想要扶她起来。
但苏青宁却像护犊子拦住他,摆明了不许他靠近赵可瑜。
他冷哼一声瞪了一眼苏青宁,看了看赵可瑜还是退后了一步,长出一口气退回到桌案前。
他对沈昀道:“这是怎么回事,她,这姑娘走了,又回来了,还是……”
沈昀端起酒坛子为他斟酒告诉他赵可瑜的身份的确如同丁文山所说是朝廷大臣的嫡长女。
但她先前并没有离开,而是出去转悠了。
这个解释并不能说服松坦思仁,他说他这里又不是外面那些寻常的小村庄,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说这话时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赵可瑜。
先前看她穿着舞伎的衣衫没注意到。
这会儿她换上了千金大小姐的宝蓝色绣红花的裙子,整个人一下子变了,变得高贵和气质,那些身份低贱的舞伎自是没法子跟她相比的。
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将她留下来。
他想到沈昀先前找的托词,忍不住起了心思,再一看赵可瑜还在门口站着,连忙请她进来坐。
赵可瑜既然去而复返,眼下要面临的事情心里自然已经有数了,而且沈昀在请她回来的时候给过她保证的,只要她好生配合,他会保得她的平安。
所以此时她没有矫情,拉着身旁的苏青宁一块儿走过去坐下。
苏青宁却是担心不已,焦急地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可瑜,你……”
赵可瑜朝她眨眨眼睛,示意她不可再说别的话。
苏青宁心中无奈,再加上沈昀也在用眼神警告她,让她不要说话。
她便抿紧了嘴唇,但眉头却依旧皱着松不开。
在她看来,赵可瑜这样赶过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松坦思仁是什么样的人,好色贪财,这么几天,除了被吉祥将军收入帐中的烟儿和花儿以外,之前跟着她们一块儿来的那些舞伎们没有哪个没让他沾身的。
这样花心随便的绝世大查男,他万一对可瑜动手动脚的,该如何是好?
苏青宁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情况,只能把希望又再次寄托到沈昀身上。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硬拼,他们此时在松坦思仁眼中完全不够看。
要是不自量力地硬上的话,后果将会很严重。
苏青宁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松坦思仁,这个人不好惹,而且他脾气暴躁,心性极不稳定,一旦惹怒了他,他们很难活着离开。
所以此番不能硬拼,只能想法子智取。
苏青宁殷切的目光被沈昀看在眼里,不过一向冷清淡漠的他并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转向了松坦思仁,与他把酒言欢,根本就没有把她的担忧看在眼里。
苏青宁心里火急火燎的,要不是当着松坦思仁的面,她一准拍桌子跟沈昀杠上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
苏青宁心中满是疑惑。
可当着外人的面又没有机会问,她想了想,端着酒盏凑近沈昀,看似跟他亲昵,实则却是小声问道:“大人何意?”
沈昀没理她。
“大人……”苏青宁不放弃,她想要做到了事情很少会有做不成的。
“啊哈哈哈,沈兄弟,你看看你们这关系真好,令老兄我心生羡慕。”
“既如此,大将军大可在此事结束后派人去京城赵家提亲。”沈昀笑着提醒。
“哈哈哈,提亲,好主意。”松坦思仁听得大笑不止。
他以为凭他的身份,他要去赵家提亲,拿两国订立盟约为由,他们还不是乖乖的把赵可瑜送上门来。
根本不需要他费诸多心思,所以在他心里赵可瑜已经是他案板上的肉了,故而他才能笑得如此得意放松。
苏青宁听着就觉得不对劲,她轻轻摇了摇沈昀,假装跟他亲近,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大人。”
她只是喊了一声沈昀,什么话都没说,但她复杂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昀装作给她灌酒凑在她的脸颊边咬耳朵道:“你想甚就说甚想做甚就做甚。”
苏青宁惊讶地看着沈昀,她不敢相信沈昀敢给她放这样的权。
看出她的担忧,沈昀勾了勾唇,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甚事都不让你做,你便会保证乖乖听话吗?”
苏青宁想了想摇了摇头,她当然不可能做到,因为她绝不能让赵可瑜为此事而牺牲她的终身幸福。
沈昀反手用手背贴在她的脸颊处道:“所以你想做甚就做。”
苏青宁眨眨眼睛,仿佛在说你就不怕我一句话说错,惹恼了松坦思仁。
“你凭本事惹,我凭本事平。”沈昀这话是借着搂住她时贴着她的耳垂说的。
许是这话太过动听了,苏青宁一下子怔住了,她讷讷地盯着沈昀,仿佛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怀疑自己所听到的,于是她端起酒盏起身,说要敬松坦思仁一杯。
松坦思仁是个好酒的,苏青宁的敬酒他当然是一口应下,然后看着苏青宁。
按理说敬酒的人,都得先喝,所以有先干为敬的说法。
苏青宁咬咬牙,完全不管自己是不是能喝酒,仰头一口喝尽杯中酒,向松坦思仁展示她的空酒杯。
“哈哈哈,爽快。”松坦思仁狂笑。
他摆宴好几次了,苏青宁虽然一直跟在沈昀身边,但他的确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喝酒
他豪气冲天,当下又是一声吆喝,说不如再饮下两杯,以全他们的情分。
苏青宁心里怀着事儿,有意想把气氛炒起来,当下是不管不顾了,忍着酒气又连饮两杯。
好在她一开始拿的是酒盏,而不是如松坦思仁一般用的海碗。
那一碗下去足可以抵得她这六杯酒。
“哈哈哈,爽快,豪气,再满上。”松坦思仁是个好酒的,这酒越喝还越带劲儿了,看苏青宁喝了,又嚷嚷着再满上。
苏青宁刚刚喝下那三盏酒都已经十分勉强,再喝下去,人可能会当场歇过去。
她刚刚为了赢得说话权,虽然一时豪气,但也不会盲目服从,觉得自己到底了,她还有话没说,当下挥着手道:“杯酒既是情义,有情有义不在于酒多酒少。”
松坦思仁有限的大梁话勉强理解了她说的话,顿时觉得极为有理。
暂时哄住了松坦思仁,苏青宁毫不犹豫地问道:“大将军果真想娶可瑜吗?”
这话还用问,松坦思仁没有犹豫,点头说他想娶呀。
他原本就喜欢赵可瑜,她生得貌美,比之他们吐番那些姑娘,他觉得赵可瑜简直就下凡的仙女。
更不用说她还有着那样尊贵的出身。
做他的将军夫人已经完全够格了。
“你们男子娶妻娶贤娶美貌,那我们女子又何尝不会挑拣?不然岂不是不公平。”
“哦,这话倒是新鲜。”松坦思仁看着苏青宁,以他对大梁朝的了解,她说这话其实已经挺突出了。
在他对大梁有限的了解中,他们国家的女子除了卖身的花娘以外,其他的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就连成亲她们也都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还能怎么挑拣夫君。
故而他听着苏青宁说这话只觉得新鲜。
“当然是比一场。大将军想娶赵小姐,那你敢不敢跟她比一场?”
这话听着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他一个在吐番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如何就不敢跟大梁朝区区一个闺阁千金比对呢?
他是有多弱鸡呀?
松坦思仁刚喝了几碗酒,酒性正上头着,听到苏青宁这话,下意识地拍了桌案,说他怎么就不敢比了,当然要比!
听到这般回答,苏青宁笑了,她皱了许久的眉头终于松了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