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心头一惊,猛地看向苏青宁。
只可惜他不曾深入研习过《周易》并不懂其中看相算命那一套,所以对着苏青宁的脸看了那么久,他也没能看出来她哪里能够旺夫旺家旺后代。
不过想想,苏家近些日子似乎的确因为她日子过得红火了起来,而他自己也因为她日子好过了许多。
陶晋仁初次见面连了解她都不曾就因为面相就打她的主意,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沈昀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找机会提醒一下苏青宁,以后可要远着些陶家人才是,否则被他们陶家人卖了恐怕还替他们数钱了。
随即沈昀又暗暗责备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多管闲事了,他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可没空理会苏青宁的命运如何。
但很快他又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苏家现在毕竟是他主家,而苏青宁现在待他比以前好多了,他不愿看到她受到伤害。
并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家待他温情,他总不能以怨报德,他既有老天爷给的这项本事,自然要用其来行好事,做好人。
沈昀默默地决定了日后把苏青宁看紧些,免得她被陶家人吃干抹净,从而影响他的计划。
当然他下意识地忽略了他心中闪过的那抹自己亲自种下的好白菜即将要被别人家的猪拱了的想法。
休息过后,下面的热闹又开始了。
这是后半场,已经把实力不怎么样的龙舟队伍淘汰了,现在只剩下两家最厉害的龙舟在同河竞技。
一时之间,下面鼓声斐然,加油声声不绝于然,人声鼎沸,群情激动,一个个都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支持自己喜欢的龙舟队伍。
而两队此时正在并驾齐驱,不相上下,一时让人看不出到底谁的赢面大。
苏青宁看到了赛点了,不由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
“青宁啊,你觉得他们谁会赢?”陶晋仁突然出声,还是考问她的意思。
苏青宁毫不犹豫地道:“穿红色衣服在龙头扎紫色花的那条龙舟。”
陶晋仁好奇:“哦,我们看着他们明明差不多快,且你说的那条龙舟好像还隐隐落了半步,你怎地如此肯定?”
他不好奇紫龙队会赢,他只好奇苏青宁的语气未免太这肯定,好像一早就看好了他们。
苏青宁笑道:“从一开始他们就已经注定了要赢,你们且看那扎着蓝色花的龙舟上的人虽然动作整齐划一,但是他们已然显出了疲态,若是赛程只剩下不到一里,他们或许有赢的可能。
但这后面还余下三里水路,他们怕是坚持不到了。
但紫龙舟就不同了,他们一直都在轮流使劲,每次都有相当一部分在保持体力,水路还长,他们最后再齐心协力发力,必能一举夺冠。”
这就好比跑马拉松,有的人比赛一开始就在那里使劲全力,虽然短期的确能够跑到别人面前去。
但这是长跑,比的是耐力和持久力,而不是爆发力,所以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说得好,路还长着,能够坚持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宁儿,此话可当共勉之。”陶晋仁对于苏青宁的话十分满意,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出大大的赞同来,同时他是未来的公公看自家儿媳妇越看越满意。
陶华宁听到自家老爹点到他的名字,连忙起身应了,然后额外多看了一眼苏青宁。
他爹自来眼光高,轻易不大瞧得上人,但对着苏家一家人却已经是十分厚待了。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他也是了解的,这次老爹入京能够得个一官半职回来可全靠的他献上的苏家人给的打禾机的图纸。
图纸经由工部献到朝堂,直达天听,得了皇帝一句话: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要不是他爹之前忙着支撑家业,没有时间温书进京考会试只得一个举人身份不能分派其他官位,他爹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县官。
所以他也能理解他爹待苏家人亲厚。
只是这样夸赞一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这未免有些过于夸张了。
不过他一向敬重陶晋仁,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下他的面子,而是十分给面地朝着苏青宁拱了拱手,说是谢过她的点拨。
苏青宁被他如此认真的态度闹了一个大红脸,直言他太客气了。
这可是陶家大少爷,少东家,以后陶半城的继承人,她哪里来的自信敢给他指点。
人家给脸,她却不能太过往心里去,忙忙地道:“陶大爷谬赞,小女子汗颜。”
这番交流,下面的赛龙舟已经接近尾声。
果然苏青宁所说的紫色龙舟拔得头筹,赢得了陶家准备的奖金百两白银,底下一片欢呼雀跃。
“哈哈哈,精彩,精彩。”陶晋仁带头鼓起掌来,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命人端来一方托盘,里面放着四样礼物。
“这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内人略微备了一份薄礼,当是见面礼。”
苏大海得了一盒茶叶,于氏得了一匹红色细棉布料,苏青宁则得了一柄玉如意,沈昀是一套文房四宝。
几人谢过陶晋仁,都没有推辞。
因为大户人家自来就有送见面礼的习俗,收礼之人若是推辞才是对他们的不敬。
苏青宁只是好奇陶家居然会为沈昀准备,按道理来说他是官奴,他们家根本不需要准备他的任何东西,说句不那么好听的话,就连让他跟着他们一家人一块儿上楼来看赛龙舟都已经是极给他脸面了。
没见陶家的下人们全都在走廊上站着,便只有陶福一人有资格进这雅间里来。
这事儿苏青宁想不明白,沈昀自己也没能明白过来。
就连陶华宁都没看懂他老爹的意思,待到送走苏家人后他立马问出了心中疑惑。
“爹,虽然苏家姑娘说那位叫沈昀是她表哥,但我听说他其实是他们家买的官奴,爹怎会为他费心思备礼?”
“你啊你,聪明是聪明,可有些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没见他们苏家完全没拿他当官奴看吗?
再有这回我入京隐隐听说当今圣上有要召回沈太傅之意,伴君身侧犹如伴虎,失意有之得意有时候也不过是瞬间之事。
咱们不知身前事,身后亦未长眼,安能清楚他日后会有怎么样的造化?
其三,我观他阴德纹深厚,却是一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人,别看他现如今落难了,以后必有回京发达之日。一套不值甚钱的文房四宝结个善缘有何不可。”
陶晋仁捋着颔下才刚蓄起的八字胡须谆谆教诲陶华宁。
“爹说得有道理,儿子受教了。”陶华宁郑重地拜了一拜,一副诚心学习的模样。
“哈哈哈,宁儿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一向是个聪慧的,只为父问你,你觉得苏家那小姑娘如何?”
“机敏可爱,聪慧有加,灵气逼人。”陶华宁知道自家老爹对苏青宁颇为喜欢,便投其所好地夸了一回。
“哦,评价这么高,那可堪配你?”陶晋仁眯了眼睛一副看笑话的模样。
“这,这,爹,你不是教育儿子一定要先立业再成家吗,如今我不过才过了县试,连童生都未曾中得,爹又怎么能拿儿子说笑。”陶华宁经过短暂的惊慌后,立刻寻到了借口稳住了自己。
陶晋仁笑得越发开心起来:“哈哈哈,宁儿自己心有成算便好,也好,先立业后成家。
我早为那小姑娘捏算过,她成亲时间必不会早于十八岁,四年时间凭你想是足够了。”
陶华宁看出陶晋仁虽有开玩笑的模样,但语气却很郑重,他脑海中不由想起了那个年纪小小个子也小小的小姑娘,站起来还不及他肩膀高,但说话行事却很是老练得体。
长相虽不如城里的姑娘精致好看,皮肤也不甚白皙,但五官立体也颇为标致。
只是当他的妻子是不是还差了点?
出了醉风楼的苏青宁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亲事被人惦记上了,他们被董掌柜客气地送到马车边,还特地用篮子装了好几样楼子里出的糕点送给他们。
苏大海正跟他客气着,董掌柜却很是郑重地谢他们,直说他们一家人是他的贵人,这些糕点是他的一点小心意。
拗不过,苏大海只好谢过接了,换手扶于氏和苏青宁往马车上爬。
只刚上去就被一人揪住了手臂,却是钱氏带着两个孙子缠了上来。
“大海,大海,嗨呀,原来你们在这里,你看看我们在下面都被雨淋湿了。你们倒好酒楼里坐着,茶喝着,糕点吃着,你不顾惜着我这个后娘也就罢了,怎么也不可怜可怜你的两个亲侄子,他们可还小,身子骨弱着了。”
钱氏一出声,旁边看热闹的人就打着伞围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朝着苏大海指指点点起来。
苏大海脸上热了起来,他想要反驳,却奈何笨嘴笨舌的想不出话来堵钱氏,只能吞吞吐吐地说他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但这话在人群的议论中就跟泥牛入海一般,一点水花都溅不起。
还是苏青宁看不过去掀开车帘跳了下来,亲热地扶住钱氏道:“哎呀祖母,怎么是你,来的时候我爹不是给你们雇了车吗,怎么回去的时候祖母没跟旺叔约好吗。
不过没关系,虽然我们大房已经被分了家了,但在外面遇着了长辈自然是能照顾便要照顾的。
你瞧我们正要坐陶大爷家的马车回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挤一挤。”
苏青宁说着把她往马车上拉,围观的人一听一看,瞧着钱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了。
原本他们还以为是儿子不孝了,却原来是后娘故意在人前坏继子的名声了。
这都分家出去了,还让继子替她掏坐车的钱,真是好大的脸。
如今想要蹭蹭陶家的马车也是使出如此不要脸面的法子来。
切……
啧啧……
不屑的声音从四处传来,钱氏脸皮再厚,也不由得红了,幸好陶福一抖缰绳,赶着车走了。
不过脸红归脸红,但她到底也还是达成了心愿沾了一回光坐了一回陶家的马车,心满意足了!
回家后,这次苏大海不用钱氏厚着脸皮张口要了,主动把董掌柜送他的糕点当着已经回到家的苏老三的面分了两盒出来,说是孝敬他的。
苏老三一看是醉风楼里三十文一盒的糕点,立马笑开了花。
钱氏后来跟他说什么苏大海的坏话他都听不进去了,反而捏了一块海棠糕塞进她嘴里:
“你啊你,真是这么好的糕点也堵不住你的嘴吗?”
苏青宁路过院子听到苏老三的话不由捂着嘴笑了,心道她家老爹最近本事见长,连他爹和后娘都有办法对付了。
从前她还真是小看了她爹,他的潜力确实是无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