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昀侧头,借着天上暗淡的月光看苏青宁。
她此时的心事根本不用他灌醉她,已然全都写在脸上了,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生硬地丢下一句:
“你想多了,有时间还是为你自己想想吧。”
她这边还是满脑门子的麻烦事。
“我,怎么呢?”苏青宁不解。
这两天她啥事也不在乎,一门心思就只有抓贼抓盗。
“你怕是不知道赵家建在松柏村附近的粮仓被他们抢了,上万斤的粮食全都消失了。”
“什么,赵家,上万斤粮食,怎么这么多?”苏青宁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经沈昀解释后她才终于有了一点记忆。
赵家粮仓里之所以囤了那么多粮食全都是因为她上次对他们家出手,导致他们赵家粮铺的粮食一时之间卖不出去,便全都积在了粮仓里,正好这些盗匪流窜到此地,稍稍一打听就把它们都抢了。
“可他们都已经被抓了。”苏青宁表示她可不背这个锅。
首先这些盗匪该抓的都已经被抓起来了,损失的粮食完全可以追回来,再次他们赵家粮食为什么卖不出去跟她可没有多大关系。
要怪就怪他们先出手对付自己家,然后再怪他们家卖粮不公道,缺斤少两的,谁买呀。
“他们想必不会如你这么想。”沈昀声音依旧淡淡的。
很明显这笔账首先一个是要算在那群盗匪手上,其次肯定是要记在苏青宁账上。
而此时正如苏青宁所说,那群盗匪都被抓了,他们抢的粮食听说之前就卖给一个北上的商人了。
现在船只早就北上不见了踪影,剿获的卖粮银钱很大概率进了孟君翼的腰包,他们这些军士,说得好听些是朝廷的兵马,但要跟那群盗匪们打交道,那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要一定说个区别出来的话,那只在于盗匪是见人就抢,他们是分人来抢。
抢的方式要稍微温和一些,至少不会杀人放火,但这种从盗匪手上获得的钱财,物归原主那是不可能的。
苏青宁心情有些抑郁,然而她也没有后悔的余地。
“要是再来一次,我也一定会对赵家出手,谁让他们家的人那么讨厌,居然敢算计我。”
苏青宁现在只要一想到赵仲林她都觉得恶心,要不是时机不允许,她可就不仅仅只是让他们家的粮铺关张,最好是连他们家的其他铺子,甚至连漕运给停了都好。
翌日从官府传来消息,大包梁村的人狙击盗匪有功,还协助君山县城的驻地的军士生擒活捉了数人,其中一个村子里的村民因为自我护卫斩杀了一个盗匪,还是个头子,大功一件。
“那个拿了盗匪头子的人是谁,我啷个莫得听说了?”苏大海表示看和这告示有些蒙圈。
明明这个案子他全程都参与了,怎么到现在却觉得好像有些看不懂似的。
“那个人或许是丁文柱。”苏青宁当时以为丁文山是协助丁文柱逃跑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够另辟蹊径重新给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而且他们也太聪明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找上县衙,而是直接去找当地驻军,找到孟君翼,当真是好本事。
驻军不会像县衙那样纠结丁文柱以前犯的事,只会看在他捉拿盗匪头子有功,说不准没有了罪行,还能得个功劳。
苏青宁心里一下子就堵了。
“你不高兴?”
特么的,她脸上的表情都显露出来了,沈昀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没有不高兴,只是我算是想通了,当时我还奇怪,为什么这些盗匪放弃了那么多没有围墙能够轻易打下来的村庄,而直奔我们这里来。
合着这里面就是丁文柱在其中作妖。只可惜,现在贼子被当成有功之人,也实在是滑稽。”
沈昀笑得风轻云淡:“你又想多了,你当孟君翼那么好蒙骗吗,不信看着吧,姓丁的在驻军那儿呆不长。”
沈昀这话说完没两天,苏青宁就听到了丁文柱在驻军那儿呆不下去逃跑了的事情。
一声长叹,虽然他还活着,这事儿让苏青宁隐隐有些担忧,但好歹他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当时她还真怕丁文柱给她上演一出臭屌丝在军中大放异彩,逆袭成为人生赢家的戏码,现在好了,他注定没有那个命。
不管怎么样,盗匪入侵大包梁村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对于整个村子的人来说这是一场十分惊险的奇遇。
他们都十分感激苏青宁一家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一开始完全看不懂那堵围墙的人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便已经明白并谅解,甚至感激起来。
在事情结束后的第二天,村里的三个族长在里正的带领下拿着全村人凑的礼物来到了葡萄庄。
苏大海出面接待了他们,可他们说什么都要亲自当着苏青宁的面说声谢谢。
没法,苏青宁只好再次放下她编得正起兴的《异想杂谈》来到厅堂待客。
好在都是熟悉的面孔,大家寒暄一回,表达了谢意,苏青宁十分淡然。
她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因为一开始修筑围墙她更多的是为了他们自己一家人考虑。
虽说这样的想法怎么了点,但毕竟这样想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反而顺带帮了他们。
所以面对包里正过于隆重的谢仪,苏青宁坚辞不要。
当然自私的那一套说辞是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只说这是她身为大包梁村的村民应该做的。
“好,好样儿的,大海你真是生了一个好闺女。”包里正看怎么劝苏青宁都不收,便朝着苏大海竖起大拇指试图说服他收下他们带来的全村人凑出来的谢礼。
苏大海是也憨的,连苏青宁都不愿收的,他更加不肯要。
只他不甚会说话,吭吭唧唧的半天说不出个好坏。
好说歹说,苏青宁见劝不下来,干脆道在这件事情里他们不能居功,毕竟当初修筑围墙只是保护他们的魔方做法不要泄漏出去。
其实在这件事情里包里正是头一个要感谢的,是他临危不乱组织村里的青壮年巡逻,勇敢直面来犯的盗匪,精神可嘉。
所以他们所有人都要感谢他。
包里正老眼泛出热泪来。
没有经历过昨天夜里那场变故,他无论如何都体会不到身为一村主事之人有多么的重要。
而苏青宁这番话更是说到他的心坎上。
面对那些群来势汹汹,又一个个手握重器的盗匪,能难说他心里不怕,但想到合村几百口子人的性命都在他手上,他不敢放松,就算再害怕也得咬牙打起精神来。
他得扛住,要是连他都害怕了,可想而知,村里的人会怎么样。
这样一坚持,没想到就成了。
但是想想这其中最大的功劳还是苏青宁的。
要不是她神机妙算,事先便想到这些,组织建围墙的工人挖了深坑,他们也不可能还没有跟盗匪照面就把他们全都解决了。
苏青宁看着包里正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哪里去,连忙道:“这次保卫村庄,大家都辛苦了,都有功劳,毕竟谁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做到这一切,这都是我们合村之力一起做的。
尤其是自动报名参加巡逻村的人,我提议,把这些礼物分一分,我们家再添上一些铺子里新做的柿饼、葡萄干把它分成三十份,每个参加巡逻队的人都得一份,如何?”
这是苏青宁能想到的最不出风头,而又最能鼓励人心的做法了。
毕竟他们家是最先号召建围墙的,也出了大头,又在盗匪来时起了大作用,这个功村子里的人都会记在心上。
但是如果他们家收下了村里人凑钱买的谢礼,他们就会觉得他们家的付出理所当然了,因为他们给了好处的,这就变成交易了。
所以这谢礼苏青宁是怎么都不可能收下的,她不缺这点东西,但村人们的感激却很重要,这是他们家开铺子赚钱的后盾。
但是她分析,包里正既然带着谢礼和三族族长亲自登门,这就表示他是不可能把它们收回去的,所以她只能想着办法这样分一分。
“我看行。”苏义山看出苏青宁的想法,知道他们家首先不缺这些个物什,再者她的确无心居功,他笑笑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此后多年无不证明着苏青宁今日之举有多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