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席师与牧剑天交谈的时候,远在重庆府内,韩德让、徐静淼二人也正单独交谈着目前的局势。
相比于要保存筑剑宗火种的席师,这位昔年西辽的摄政王却是真心加入大文,不单单是为了萧绰的嘱托,更为重要的,是他看到了大文百族共融的景象。
当年百万辽人入川渝的时候,其实韩德让心中很是警惕,担心姚若愚等人顾忌己方外族的身份,故意把他们安置到偏远地带。
可是当得知许烜熔安排户部,将他们的族人逐一分配到了川渝各地,根本没有任何看管之意后,韩德让委实惊讶无比。
从那之后,韩德让命人搜罗了大文这些年的所有诏令和法律,细细研读过后,他惊讶地发现,姚若愚、许烜熔这些文邦高层竟然根本没有什么族类之别的想法,文邦的每一条律法针对的只有事情,从来不会因为种族类别而有所歧视。
汉族、女真族、契丹族、苗族、党项族、白族等各个民族,只要不触犯律法,就不会有什么三六九等的区别待遇。
越是钻研文邦的制度,韩德让就越是钦佩,也发自内心地认同这些制度。
所以这次姚若愚在东南失踪,文邦局势动荡的情况下,韩德让并未如其他人那样心思动摇,而是力排众议,命令所有在文邦为官的辽人全力维护文邦秩序,不得参与任何反叛。
此时,徐静淼和韩德让也正交谈着现在重庆路各郡、州、县的兵马异动。
“这些地方每一处至少都有近百人消失不见,加起来只怕也有近七八千人,”徐静淼面色凝重,沉声道,“这些兵力对付任何军区都不够,但是要对付没有军镇驻扎的渔州,恐怕已经绰绰有余。”
韩德让嗯了一声,轻笑道:“指挥使大人可是在担心?”
徐静淼微微皱眉:“难道韩大人不担心么?”
“有什么可担心的?”韩德让莞尔,微笑道,“有三公在,这些人又能如何?”
“韩大人倒是对三公信心很足啊?”徐静淼微微一愣,失笑道。
“不是对三公有信心,而是韩某对大文有信心,”韩德让笑了笑,淡然道,“百族共存,一视同仁,老有养,幼有教,百姓安居乐业,这般太平之地,哪怕那些贼子气势汹汹,终究也不可能谋叛成功。”
徐静淼默然片刻,拱手叹道:“当初听闻韩大人命令部下不得谋乱,徐某还有几分不信,今日听闻大人肺腑之言,却是徐某小人了。”
哈哈一笑,韩德让摇头道:“徐大人才华盖世,关心川渝百姓之安危,自然要多做防备,此事实属正常,韩某气量也还没那么小。”
“这次三公操办百家讲坛,各方势力必定蠢蠢欲动,只是为了引诱他们出动,三公已有密令,让我等不得插手阻拦。”
徐静淼面色凝然,沉吟道:“只是虽然如此,我等总也不能这么干看着,总要做点什么。”
韩德让点点头:“他们若是想要叛乱成功,除了在百家讲坛上动手之外,肯定也要戒备我等统管一方的人,只是南面两条战线有我和席宗主坐镇,绝难成功,唯独夔州距离太远,反倒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破绽的地方。”
“夔州?”徐静淼眉头一皱,肃然道,“符将军已经是半步七境,这等实力,除非七境出手……”
“他们不可能把七境放在夔州,所以唯一能对付符将军的,只可能是出动半步七境的强者,”韩德让思忖片刻,沉吟道,“如果可以,徐大人可否悄悄潜入夔州军区,以大人才智,定然能发现对方手段,届时及时出手加以钳制,保证夔州军区不失。”
徐静淼沉吟片刻,颔首道:“如此也好,只是南面就要靠韩大人多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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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军已经有半数趁夜离开军区,巴州、达州等地也有不少州县兵马失去踪影,重庆路那儿徐静淼来信说,至少已经有五千兵马分散前往渔州。”
丁言志手持信报,唇角含笑:“看来这次他们的动作不小啊!”
许烜熔轻笑道:“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能聚集起两万兵马,呵,要是没有七境参与,光是这些兵马就足以应付两三名寻常六境了。”
说话间,许烜熔已经看向邓亦通,失笑道:“邓大人,你御下不严啊!居然让这些人堂而皇之地调动兵马。”
邓亦通面色淡漠,轻声道:“若非御史大夫命令,他们又怎能安然私自调兵。”
丁言志哈哈一笑,颔首道:“的确是我的锅,唔,我的错。”后面之所以改口,是他看见邓亦通、邹布衣和楚江不解的目光。
此时殿内共有六人,许烜熔、丁言志、楚江、邹布衣、邓亦通还有前不久刚从营将升任镇将军的尹褚。
尹褚本是天策军营将,有五境四重的实力,早年也曾经陪伴姚若愚前往杭都。
此人很早就加入大文城邦,能力不弱,忠心程度也不错,所以在陈萌前往熊爪军后,他便升任为镇将军,代为执掌天策军。
“本以为我大文占据川蜀,根基日渐深厚,不想如今看来,还是太过自满了。”
楚江忽然叹息一声:“文王方才失踪不久,各种蛇虫鼠蚁纷纷出现。”
“如今各方势力云动,待得百家讲坛开始之后,渔州必定有多位七境出现,”邓亦通看向丁言志,肃然道,“许相国的实力天下皆知,要想对付她,就至少要五位七境出手,不出意外,到时候恐怕还会有八境出现。”
“丁大人之前说这些强者都交给你来应付,现在各方势力都已经出动,这等局势,丁大人可否告知底牌到底是什么?也好让我等安心。”
听闻邓亦通询问,楚江、邹布衣、许烜熔、尹褚四人也都转头看去,哪怕是许烜熔,也不知道丁言志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丁言志见状淡淡一笑:“自丁某掺和进华夏这个乱局后,一直以来都是以智对敌,无论敌手强弱,总是以计谋取胜,可是这一次,丁某偏偏不打算这么做。”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邹布衣心思转动,忽然若有所悟,惊讶道:“丁大人难道是打算不使计谋,只以武力正面对抗?”
此言一出,众人不觉哗然,哪怕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也不曾认为单凭己方这些人,可以对抗一尊八境和多位七境。
环顾众人,丁言志颔首一笑:“不瞒各位,正是如此。”
许烜熔凝视于他,片刻后忽地展颜一笑:“也罢,既然丁哥你想要学文王那般剑走偏锋,我也陪你行一次险,是成是败,就看到时候你的手段了。”
没想到许烜熔竟然表示支持,楚江大急,正欲劝说,丁言志已经微微一笑:“不瞒各位,以丁某的性子,本身已经厌恶权势之争,之所以会向许相国讨要御史大夫之位,就是为了百家讲坛之际能够抗衡八境。”
众人闻言都是茫然,不明白御史大夫和对付八境有什么关系。
只是此刻丁言志和许烜熔都是决定以力破局,邹布衣、邓亦通、楚江等人犹豫再三,也都只能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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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送东西了。”
坐在凳子上,韩艺琦眼神冷漠地看向衣衫都已经发臭的范迪飞。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每天都是酗酒度日,浑然没有当初和自己一起行刺阳谷军团时候的意气风发。
“三天后,我会去刺杀韩均耀,这人现在是河北南部的经略使,也是北黎少数几个六境之一,只要杀了他,至少能让河北南面乱一阵儿。”
看见范迪飞依然默默垂头,韩艺琦眼中浮起几分厌恶,冷冷道:“你这么自暴自弃有意思么?总之这是我最后一次过了,之后你要么自己出去弄吃的,要么就干脆饿死在这儿,省的让妖哥他们知道了觉得丢脸。”
站起身,韩艺琦神情冷漠,淡然道:“我们是一起穿越过来的,之前我冒着暴露的危险给你送了这么久的东西,这情分也差不多花光了,之后你我就是陌生人了,好自为之吧!”言罢,她直接转身走出了屋子。
韩艺琦离开后,足足过去了半柱香时间,这一个月来几乎少有抬头的范迪飞才一点点抬起头来,怔怔地看向空荡荡的门外。
当初刺杀了罗荣和卢佳后,他们辗转来到北方,接连刺杀了多位五境,只是到了后来,因为北黎方面注意到了他们,使得之后的数次刺杀都以失败告终。
文艺军在五寨县遭逢重创,那日楚狂歌霸道无敌的姿态早已经让范迪飞心底留下了阴影,这数次的失败也逐渐让他失去了意志。
在他看来,拥有四位八境的宋朝完全不是他们能够对抗的,哪怕他们杀了再多五境又有什么用,只需要对方八境出手,他和韩艺琦两个人就好像两只耗子一样,完全不可能逃脱。
巨大的心理打击使得范迪飞完全失去了斗志,整日在这儿酗酒,全靠韩艺琦每隔几天就过来送一次饮食,否则的话他可能早已经饿死在这儿了。
张了张嘴巴,近一个月没有说过话的范迪飞只觉得嗓子干涩,根本发不出声音。
莫名地,两行泪水自他眼角滑落。
缓缓蜷缩起身体,范迪飞泪流满面。
他不是不想,而是……害怕啊!
害怕像凯哥、静茹那样死去!
害怕再也没有任何的知觉!
害怕死在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