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斯!”那是红夫人的声音,她几乎是在咆哮,“贪狼——我要杀了你!!!”
贪狼将军……李忱斯?
时维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耳朵已经因为这另类的攻击感到一阵剧痛。手中的金属当啷落在地上,然而除了夹杂在耳鸣声中,幻觉一样的心脏搏动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到。
“扑通。”
时维:“……”
耳鸣声依然在大脑中徘徊,听力也没有真正恢复。但正因为这样,青年察觉到了……从腹中再次传来的,仿佛幻觉的跳动声。
扑通,扑通,扑通。那声音撞击着他的鼓膜,由内部而非外界传来的声响,在绝对的寂静中震响如整个世界。
他呆呆地感受着这个声音,恍惚之前,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不、不对,不止是“感觉”……
整片地面,应该说整个建筑都在摇晃,在噼里啪啦地碎裂声中摇摇欲坠。与此同时,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了惊呼声,然后是人群奔逃的骚动,通道的四壁开始产生龟裂的印痕……
这个空间,也许是整个“金鳌”——要塌了。
在濒临垮塌的前一刻,时维头顶的通道被从上方撕开。足有十几厘米厚的穹顶,就像是掀开一张布帘一样,被恐怖的力量崩裂开来。
然后,在四散的烟尘和飞溅的砖石之外,时维看到了忱斯。
他看起来并不那么像忱斯,或者说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锰星人。男人的皮肤不是金黄而是雪白,身形依然高大,五官的轮廓异常鲜明立体。
乌黑的长发被狂风吹乱,那双深金的瞳孔远远看了时维一眼,让他瞬间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悚然之感。
时维的呼吸停了一瞬,而那个男人已经重新转过头,牢牢盯住了脚下的人:
“你想要他,是吗?”
在他脚下挣扎、攒动而不得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蜘蛛。
巨大的壮硕的蜘蛛,表皮是深红到近乎发黑的血色,有畸形恐怖的节肢和剧毒的口器。然而此时它的节肢尽断,四眼仅剩一只。残余的连接处挂在身上,部分神经抽搐一样的弹动着。
十年之前,这个男人作为赫洛帝国的上将,在第二星座右螺旋臂杀死她的全部族众,给了她致命一击。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虫洞将他卷走,她绝对无法逃过一劫。
整整十年,她流落到这个荒僻孤蛮的星球,想方设法打听贪狼将军的消息,甚至不敢踏出此地半步。
她躲了十年,逃了十年,也恐惧了十年。昔日被整个帝国视为头号劲敌的“红蜘蛛”,最终只剩下这么一个苟延残喘、浑噩度日的首领而已。
而十年之后,这个被人传言早已死去的男人,如同记忆最深处的噩梦,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变得比十年之前,更加强大和可怕。
红蜘蛛听到对方的问题,无数念头转过脑海,最终却发出有些困难地笑声:
“李忱斯,威名赫赫的天狼将军,喵星人……”她断断续续地说,带着虫类特有杂音的声线,挑衅又像讽刺,“他不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吧?不对,他已经知道了,就在刚才。”
李忱斯皱了皱眉。
“胎种?哈哈。你问我想不想要他?”红蜘蛛有些困难地挣动了一下,那只唯一仅存的眼睛,透着几乎溢出的恶意,“那你呢?你给他种下胎种,他却毫不知情——你是怎么下的手?他可能会接受吗?他——”
红蜘蛛这个族群,当年之所以成为帝国百年难遇的入侵种,除了肉体的强横之外,是因为它们中的极大多数,拥有捕捉思维游丝的天赋。
这些生物运用这种能力,击溃了无数善战善谋的将臣。一度几乎将入侵的脚步,推进到帝国首都星所在的星座边境。
最终,败在了喵星人绝对的力量之下。
“——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曾经视为亲近的、朝夕相处十年的宠物,对他的臆想、图谋、觊觎,并最终做了什么吧!”
这是红蜘蛛吐出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就被暴虐的力量掀的一个倒仰!厚重的躯壳仿佛皮球一样高高弹起,再次落下的时候,外壳发出破裂的咔吱声。
她的最后一只眼睛也彻底瞎了,只能凭借其他感官判断周围的情况。巨虫感觉到男人的脚步声缓缓走近,最终,那个听不出情绪地声音,在她的上方响起:
“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和阿李……和那个乡下独居的普通庄稼汉,一模一样。
时维呆呆地想,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喵星人,感觉自己的思维被翻搅成混乱的气流。
他曾经怀疑过,揣测过,警觉过的一切。
在这一刻,指向了唯一的真实。
阿李、忱斯、李忱斯、贪狼将军……他们是一个人。
他是那个不知来历的喵星人,更不知何时何地在他体内种下胎种。这一刻终于撕开所有的伪装,以真实的面目出现在这里。
他对他一无所知,而对方……
“他知道,或者不知道,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李忱斯的语气很轻,不知道是说给别人,或者自言自语,“但是你、你们,所有的臆想、图谋、觊觎,统统不过——”
“痴心妄想。”
铺天盖地的黑色巨墙,仿佛魔幻片中凭空生长出的建筑,几乎填满这已成废墟的空间。丰沛的毛发被下落的劲风刮的七零八落,神奇的是几乎没有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红夫人发出了濒死的尖叫,就像之前那些死在爆炸中的人,这片破败的废墟中四处散落的残缺尸体。巨大的野兽抬起了肥厚的爪垫,将红蜘蛛的躯壳一碾——
“喵嗷——”
不明信息的咆哮在耳边炸响,作为除了红夫人之外最近的活人,时维几乎被这声音掀的飞起来。如果说之前红夫人的尖叫是魔法,这一次就像实实在在的物理攻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彻底软在了地上,四肢不受控制地打摆子。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几秒,才手脚发麻的缓和过来。
而几乎是同时,眼前突然冒出的巨山……啊不是巨兽,也终于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时维:“……”
这居然是一只……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