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安说完这番话就径直思量去了,秦总管却听的险些淌下一行热泪,嘴里喃喃着殿下终于开慧了,看着谢景安的眼神越发欣慰。
谢景安原本正思量的认真,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回过神来,转头对上他眼睛看到他欣慰的眼神,直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怎么那么像他小时候熊孩子惯了,第一次帮他妈洗碗时他妈看他的眼神?
想到小时候的事,谢景安不免又眼神一黯,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指挥着下人和扈从忙得团团转。
手头上有事做,日子就过得格外快,转眼离他宴请世家的日子就剩一天了,谢景安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总算将他想做的几样东西大致都做了出来。
只是玻璃因为要窑烧,温度和成分比例的问题不好掌握,谢景安试了两回都没烧出来,知道不能强求,也就没再逼着工匠,只让他们放心大胆的试,什么时候烧出来了再禀报他。
有这么一个烧钱的东西时时刻刻都在开工,谢景安王府的财政越发是赤字,若不是离宴请的日子只剩两天了,他身为藩王不好朝令夕改,谢景安恨不得现下就让人将那些世家请上门,从他们手上多抠些钱出来。
明日就是要开宴的日子,谢景安不得闲,王府里里外外也忙个不停,王府大大小小的院子,每个角落都叫秦总管指挥着下人好生擦洗了一番,就连花厅前摆着的寿山石都被擦洗的发亮。
擦洗完了王府,秦总管又觉得花厅里的摆设寒酸,配不上谢景安的身份,又忙忙的拿钥匙开了库房,左挑右选的搬出好些谢景安来莫州之藩时带的摆件,这么重新一布置,虽说花厅比不上谢景安在长安时的大,但也算雅致贵气了。
秦总管忙着王府的布置,谢景安却在书房让下人将膳房的刘管事喊来,亲自问了一问明日宴请时的菜式。
这些日子谢景安时常与王府的下人仆役打交道,刘管事已见怪不怪,低眉顺眼的答:“回禀殿下,明日宴请时的菜式小人都是按殿下前些日子给的菜式单子做的,别的小人不敢说,但这些菜式绝对是莫州独一份,定然能让那些世家公子觉得稀罕的紧,吃了又想吃。”
谢景安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他花这么大功夫就是借着这次宴请打广告的,若不是玻璃还没制出来,他真想将宴请上的杯子也换成玻璃的,让那些世家的公子老爷好好看看,虽说他这个藩王现下穷,又失了皇帝的宠,但他有的是赚钱的法子,只有跟着他才有钱赚,有肉吃。
想到明日宴请上自己做的计划,谢景安只觉得腰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满心壮志,又好生叮嘱了刘管事几句,让他明日一定要好生做菜,千万别做砸,才挥挥手让他下去。
打发走了刘管事。谢景安又将明日宴请的诸项事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虽说玻璃他没能成功的制出来,但现下他有了白酒,香皂,香水,还有味精,再加上在外面进行的如火如荼的火炕队,以及即将上线的蜂窝煤,谢景安手中也有了足够跟那些世家合作的筹码。
世家自古以来算是皇室中人的敌人,如今他能用这些赚钱的的东西将人笼络住,但迟早还是要翻脸的。
毕竟他赚这些钱虽然能让封地繁荣百姓富裕起来,但想让封地真正昌盛,还是要兴办学校,普及知识,让百姓开慧。
众所周知,世家之所以地位这么超然,长盛不衰,就是因为把持了科考,进学之路,谢景安既然要大办学校,就是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的根基,哪怕再与谢景安交好,在这种利益之争下,注定还是要你死我活。
谢景安几乎预见了几年后明争暗斗,兵不血刃的残酷场面,虽说谢景安穿越到这大周朝这么勤勤恳恳只是想让他治下封地内的百姓日子过得好些,但俗话说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尽管谢景安自认为只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本事,但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主宰了十三个州百姓的生死,那他即使面对再多困难,也要将这责任抗起来。
越想思绪散发的越远,谢景安胡乱想了一通才渐渐收回来,正欲让下人将崔同再唤进来一趟问问火炕队怎么样了,就听秦总管在屋外略有些兴奋的道:“殿下,赵三回来了,在屋外求见殿下,殿下可要见见?”
赵三回来了!听到这句话,谢景安立即精神一振,激动的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才记起自己的身份,重又坐回去答应道:“让他进来吧。”
出去办差十来天,风餐露宿,天气又这般干冷,赵三打眼看上去就瘦了不少,穿着厚厚的衣裳越发显得两颊干瘦,腮上还裂了两道口子,一见到谢景安就欢喜的躬下身去行了个礼,不待谢景安问就道:“殿下,事情小人办成了,那岩石上长的海草小人还多带回来百十斤,让小人村里的同乡在太阳下晒的透透的,就在院子里放着,可要小人将东西搬进来殿下看看?”
哪用的着搬,自己出个门走着就能看到了,谢景安摆摆手,跟他道了一句本王自己去看,然后起身出了门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书房的门前果然摆着几个用竹条编制的大筐,筐里堆了好些发黑的像是杂草一样的东西,谢景安细看,可不就是他见过的晒干后的紫菜吗?
他的味精可算是有着落了,虽然做味精还是用海带的好,但用紫菜凑合着也能用,再者紫菜是海边岩石上长着的,采摘更容易,不用出海,即便是妇人儿童也摘得。
明日就是世家宴请的日子了,虽说他从淘宝上买了些味精,但到底不是自己做出来的,恐有味道差异,谢景安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因此哪怕太阳已经西斜,谢景安还是指挥着下人将紫菜搬进屋里,开始拿东西研磨。
这一忙又忙了半夜,若不是秦总管催促他让他赶紧休息,谢景安恨不得连夜盯着让他们折腾出来。
不过秦总管说的话也在理,味精虽说重要,但明日的宴请更重要,这可是他之藩到封地后第一次接见各世家,都说人的第一印象十分重要,谢景安还指着从这些世家手里掏钱掏粮,的确是该养足精神,好应付明天的大场面。
第37章 心动
第二日一早, 天还未亮, 整个顺王府上到谢景安, 下到下人仆役就都起了床忙碌起来。
因是头次在封地内众世家面前露面, 谢景安一改之前以舒适为主的日常穿着, 穿了成套的亲王服, 黑发以玉冠束了,显得比从前沉稳了几分,还颇有些英姿勃发, 威武不凡。
只是谢景安觉得好,秦总管却觉得差了什么, 思量了半天竟然要拉着谢景安让女仆在他脸上涂脂抹粉, 谢景安拒绝了几次秦总管才悻悻的放弃了。
到了辰时三刻,天已经蒙蒙亮, 谢景安估算着再过一刻钟世家们该陆续持帖上门了, 便让秦总管将王府中门大开,又唤来刘管事问了一声膳食准备的情况, 听他说没出什么岔子, 一切准备妥当,提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 又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 觉得整个人平静下来能应付接下来的大场面了, 才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往花厅而去。
今日是整个莫州十数年以来难得热闹的一天,从早晨刚开城门起, 往来的百姓就络绎不绝,更让沿路百姓惊讶的是,也不知道莫州城内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看着一辆接一辆由高大骏马拉着的精致马车在路上走着。
虽是有帘子遮着看不到马车里的情形,但从马车的精致,随行扈从的健壮英武,以及人虽多但严谨有序,令行禁止就能想象出来,坐在马车里的人身份该是何等的尊贵。
百姓们如何想象马车里的人自然不会知道,也不会关心,此时他们也是以一种打量的眼神,从掀开的帘子一角观察着莫州沿街的景象。
直到又转过一条街,从易州千里迢迢赶来的方家偏支话事人方源才放下帘子,叹道:“几年未来莫州,这莫州倒瞧着与从前不一样了,旁的不说,就只说这路上的行人,就比从前多的不是一星半点。”
“方兄说的是,这莫州确实是比从前活泛了几分,”接话的也是从易州赶来的姚家主事姚斌,因是这些年精养着心宽体胖,越发畏寒,在马车里坐着还裹着厚厚的氅衣,手里抱着个才换过热水的汤婆子,笑道:“也不知道这顺王有多大的本事,之藩到莫州不过才一个多月,就让往年一入冬只肯窝在家里的百姓愿意出门了,别不是像咱们听说的那样,还真是个贤王。”
“贤王?”方源嗤笑一声,面上却依如从前一样一派温和,仿佛方才那声失礼的轻笑像是旁人的幻听一般,淡声道:“姚兄是打哪里听来的梦话,倒与我打听来的消息不太一样,我可是让人从长安打听的消息,咱们这位藩王可是位英雄豪杰呢,还是个重情之人,不过是听宫里的某个贵人说了句听来的闲话,就真当以为自己的妹子会被嫁去塞外和亲,连王府里的魏长史都没拦住,当着圣上的面就将那个附属小国前来朝拜的王子打断了一条腿,却忘记了自己的亲妹子现下还只有八岁,就是要和亲,宫里那么多适龄的公主,就是再怎么轮也轮不到这位八岁的公主。”
方源面上一片笑意,说出口的话却满含讽刺之意,姚斌听着顿时忍不住张口大笑,惹得挺起的肚子也跟着一颤一颤,半晌才拍着脸道:“方兄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之言,难怪顺王有惠妃娘娘在上顶着,也会被圣上发配到这偏远之地来,合该让顺王吃吃苦涨涨记性,免得堂堂一个亲王,却被一个妇人在背后指使着当枪使。”
方源嘴上说的难听,面上好歹还遮掩着,姚斌却连遮掩都不屑,明晃晃的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方源脸上一片亲切的应付着,心里却颇为鄙夷,到底是靠着卖女儿才得了些权势的暴发户,说话做事就是这般不聪明,这顺王再怎么不济也是个亲王,岂是他这等家里没几个人做官,连读书人都甚少的富户之家轻易能议论的?
眼见着姚斌越说越过,方源到底听不下去了,也怕隔墙有耳,转了个话题道:“姚兄向来消息灵通,可知顺王此次宴请我等是所为何事?”
若是只叫人捐粮捐钱也就罢了,他方家家大业大,不缺那几石粮食几两银子,就怕这顺王在长安养的毛病犯了,对待他们向对待那个可怜的附属小国王子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要抄家。
他倒是有底气能反抗,只是与皇室作对,稍不留神就是个抄家灭族的下场,再者他只是方家的偏支,若是他事情处理的不干净,再连累长安的方家主支就更糟了,即使方家能将事情处理妥当,只怕他这个偏支族长也做到头了,说不得还会为了慰藉圣上,叫方家主支大义灭了亲。
家业越大,胆子越小,他这一支虽说只是偏支,可上上下下也有几百口子人,他不得不小心。
方源担心的姚斌自然想不到,只是被方源捧的得意的笑了一声,才有些神神秘秘的道:“方兄果然有远见,可不是叫愚弟查探到了不少消息,方兄有所不知,顺王这次邀我们来赴宴,是想与我们做买卖呢。”
“做买卖?”方源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缘由,怔愣了一下,才摇着头不肯相信的道:“姚兄是昨日喝多了酒还昏着呢吧,顺王贵为藩王,底下多的是愿意为他办差的,何须亲自与我们商议行商之事,再者为商虽是贱业,却也不是谁都做的来的,顺王久居长安,这么些年也没听说他名下有哪家铺子做的红火,怎么可能会一到莫州,反而什么都会了。”
眼见方源不信,姚斌也不着急,脸上的神情越发一派神秘,老神在在的拿乔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别说方兄不信,愚弟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险些笑出声,毕竟这顺王连个寻常的妇人家说的谎话都不懂得分辨,又怎么会行商,还是愚弟让人探了又探,确实是顺王在莫州做了一件又一件新鲜东西出来,那下人还将造出来的东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愚弟才信了几分。”
姚斌虽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方源却依旧失笑,也不说信还是不信,只是问他道:“那你说说,这顺王都造了什么稀罕东西出来,竟值得我等抛下手中事宜千里迢迢前来商议。”
姚斌说了这么半晌等的就是方源这句话,也不再吊人胃口,当下就道:“听说造的东西还不少呢,其中有一个是个什么火灶,还是火什么东西,总之就是将一个火灶和一张床连起来,只要那火灶一生火,床上就热腾腾的,连平日里取暖的炭盆也不用摆了,无论白日还是晚上,往那张床上这么一坐,可舒坦着呢。”
姚斌仿佛自己亲眼见过一般,说的头头是道,眼睛里几乎亮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