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散了两绿旗的哨骑后,这帮模范军夜不收们停留片刻,又对不远处的正黄、镶白、镶红等几个汉军旗哨骑的战阵一阵冲杀。
却是如同两绿旗的哨骑们一样,这帮人根本不敢面对模范军的威势,都是迅速退后,避其锋芒。
徐长青的笑意逐渐消散,很快便有些皱起了眉头。
他本以为,这些清军哨骑,总该有那么一两波有血勇的,要跟模范军来一场,都见点血。
却是直接这般模样,想都不想就跑路了……
别看此时模范军看似是威势很重,不战而屈人之兵,虎的一匹,但这绝不是个好状态。
也严重不符合徐长青的计划!
这种状态虽是会持续提高模范军的士气,却是不一定能唤起模范军众多儿郎们的血性。
而且,他们这么藏着掖着,徐长青对他们的战力也很难真正的去预估。
说到这,就要回归到徐长青最初的战略方针。
他之所以会这么‘贸然’的冲杀出来,直接令大军开拔向扬州方向,是因为他已经预料到,清军为了让模范军离开江岸营地,在近距离是不会出击的。
加之模范军本身便有着强大的调整能力,就算清军真正偷袭徐长青也不怎么怕。
但这所有的一切却是有个前提。
——徐长青和模范军此时都需要一场胜利,哪怕只是一场小规模的胜利来提提神!
此时,清军俨然不想给模范军这种机会。
这就让事情有些复杂化了。
本来徐长青的精确计划是,这几天的时间,先用夜不收的装备优势,利用他们中的精确射手,取得几场小规模的胜利,先把军心士气都提升起来,然后再好好做几场秀,唤起儿郎们同仇敌忾的信念。
等到到扬州城附近的时候,故意露出些破绽或是其他,与这帮汉军旗来一场对决,先把他们的信心杀下去。
这一来,不论是退入扬州城,还是在野外中保持主动,便都在模范军的掌控之中。
可此时,清军这般警惕……
这俨然不是个什么好兆头啊。
……
清军的疲软让模范军气势很盛,行军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到傍晚扎营的时候,已经行出了二十里出头,在一个被劫掠过的小村子边扎下营来。
不过,刚扎营不久,夜空中便是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似乎也预示着今天这场雨,怕是要比昨晚时大不少。
徐长青没有去大帐里休息,而是靠在村子边一堵被烧毁大半的灰墙边,点了一袋烟,有些呆萌的看着雨势出神。
面对这种重兵云集又围困的局面,破敌的方式其实并不多。
这种状态,斩杀多少炮灰都是没有用的,必须要斩杀其核心!
只有真正的把他们打疼了,乃至是灭掉了他们神经中枢,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可清军这么苟,着实让徐长青很难受。
而一旦天气变换,饶是模范军军器坊的匠户们早已经对恶劣天气做出了诸多应对,却还是难免要出问题。
“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徐长青一时也有些迷惘了。
……
次日,正式到了清明,天空中细雨纷纷,地面上青草映翠,看着倒煞是好看,却也将整个天地都陷入了泥泞状态。
徐长青想了想,并没有拔营,而是选择原地休整一天。
主要是村子外有小溪,村子里有水井,能保持水源的干净,这便让模范军保持着很大的余地。
倘若今天还继续拔营行军,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那可就不是好玩的了。
这一天时间,清军的哨骑逼的更紧了,也更加的谨慎。
徐长青又令几波夜不收驱赶他们,却是跟前几天的模样差不多,这些清军哨骑完全不跟模范军走正面。
儿郎们倒是轻松了,徐长青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果然。
如果模范军不动,清军是绝不会动的。
他们就像是一群饿狼,一直在等待模范军最虚弱、最疲惫的时候!
张宝珠都有些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了,悄悄来到了这堵破墙边,低低问道:“长青,鞑子,鞑子到底想干什么?咱们都出来好几天了,他们怎么就是没有动作呢?”
她虽是不明白清军的用意,却是能感觉到那种不对劲,一味示弱的敌人,可绝不是什么好敌人。
徐长青笑了笑道:“这东西,咋说呢,就像是……你勾着我一样,应该是要挑个最好的时机下手吧。”
“……”
张宝珠差点没吐血,忍不住用力的掐了徐长青一把,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才没有那么下作。谁勾着你了?分明是你一直在纠缠我好不好?竟然还恶人先告状。男人,果然没有什么好东西……”
或许是被徐长青的话触动了心神,加之这几天比较压抑,张宝珠怼着徐长青便一顿喷。
可喷完,看着正笑吟吟看着她的徐长青,她忽然有些愣住了,喃喃道:“这,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几乎不受控制……”
徐长青笑着抓住了她的玉手:“宝珠,你想,鞑子是不是想咱们有你刚才的状态?”
“我……”
张宝珠美眸猛的瞪大,也是明白过来:“长青,你是说……”
徐长青脸色也郑重下来,道:“这些汉军旗里,没有善茬!或许,比许多真满洲都要难对付啊!”
“这,这是为什么?不都是真满洲如何如何强吗?”
张宝珠忙问道。
徐长青笑了笑:“宝珠,你得这么想。真满洲的确很强,论个人武勇,他们要远超咱们汉人。或许咱们汉人中很多很勇猛的勇士,在他们中,只能算是中等。他们也不怕死,的确是难得的战士。但是,他们的主子却不会让他们轻易去死!因为他们人太少了,必须保存实力。可是,那些汉军旗奴才呢?咱们汉人这么多,那些汉军旗大主子,会在乎这些奴才们的性命吗?”
“这……”
张宝珠无言以对,只觉周身都有些冰冷。
徐长青笑着拍了拍她的香肩:“别想太多了。不出意外,明日,至多后日,便是要见分晓了。到时候,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
四月初五。
雨停了半夜早上起来却又飘起来,徐长青此时不再墨迹,直接下令大军继续开拔。
但是这次的速度却是慢了些,各部距离稍显松散,留出来不少的缓冲余地。
若有阵法大师在此,站在上帝视角,必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徐长青这是在为行军中的突发战斗做准备。
可惜今天雨雾朦胧,周围又尽是平原,没有什么制高点,便是拿着望远镜,也看不清许多。
随着模范军主力离开了村子范围,继续赶往西北方的扬州方向,周围诸多清军哨探奔腾的频率明显加快了许多。
数里外的一个小村子祠堂的屋顶上,多尔衮放下手中千里镜,看向吴三桂道:“平西伯以为今天如何?”
吴三桂心脏‘砰砰砰’乱跳,面上却没有丝毫波澜。
平心而论,他都有点佩服徐长青了,这般天气,这般时候,竟还敢继续行军。
但是该出手的时候,他绝不会手软分毫!
他其实也不喜欢满清鞑子,毕竟,他的前半生,一直在跟他们为敌。
不过,他却并不想徐长青来解决这些鞑子,而是~,要留给他亲自来解决,他和他的关宁军也可拨乱反正!
但这个时节,他俨然不好表态,无法承担这种责任。
片刻后,笑了笑,模棱两可道:“摄政王心里不早就有答案了吗?”
“哈哈!”
多尔衮哈哈大笑:“知我者,平西伯也!如此,那便动手吧!平西伯,你可在最后压阵,本王希望,这一役,纵使不能斩杀徐长青,也必须要斩破模范军的锋锐!”
吴三桂瞳孔一缩,忙是恭敬一抱拳:“喳!”
……
临近午时,雨势稍减,却并没有断,依然淅淅沥沥,但是天地间的能见度稍稍高了一些,没有那么多雾意朦胧了。
“呜,呜呜……”
突然。
模范军先锋正前方的位置,突然是响起了连绵的啜泣声,仔细听,其中多半是女人。
前方马上便是传令兵回来禀报,在主力前方位置,出现了数千号、不明身份的身影,正在朝主力这边汇聚而来。
张宝珠一下子紧张起来:“长青,他们,他们要动手了吗?”
徐长青嘴角边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通令全军,继续舒缓阵型,前面的脚步也不要停!”
“是!”
诸多传令兵马上去传令。
很快,本来略有松散的模范军,马上便是有了一种绷起来的气氛,精气神迅速振作起来。
张宝珠拿着望远镜,能依稀看到前方数千号老百姓,多半都是老弱妇孺,已经是出现在模范军的视野里,至多还有一里多地,便是要与模范军的先锋碰头了。
她整个人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哆嗦,不能自已,低低道:“长青,他们,他们该不会是想用这些人,拖住咱们的脚步吧?”
“拖住?”
徐长青忽然冷笑:“他们若是这么好心,老母猪也能上树了!宝珠,今天,就让这些鞑子好好给你上一课!你看咱们左右两边!”
张宝珠忙拿起望远镜朝着两边看去,很快,整个人逐渐一片僵硬。
只见,淅淅沥沥的雨丝中,两边也是有着无数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就像是飘洒在雨中的幽灵一样,竟自朝着模范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