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
其实不用奶奶细说,我对鬼胎不是一无所知。
人怀上鬼胎,和正常的生孕一样,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过人需十月怀胎,鬼胎一月足矣。怀上鬼胎后,它便在肚子里扎营生根,牢牢地拽紧子宫。倘若要流掉鬼胎,除非同归于尽,千百年来皆是如此。
所以,我顺理成章地,接受了鬼胎不能打掉的事实。
奶奶见我眼神黯淡,连忙安抚我,他会去地府找人,也会想办法,让我不要太着急。
我谢谢了奶奶的关心,轻轻摇头目送奶奶离开。
如果没得选,我会生下鬼胎,但我和卫飏,再不可能藕断丝连。
…………
元方跟着奶奶一道回去,说是取些生活用品过来,我这里荒废良久,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们走后,屋里便剩下我一人。
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敢相信里面竟然孕育着鬼胎。如果不是奶奶模样认真地告诉我,我是不会信的。
“孩子,你或许不该来的。”
我喃喃自语,对着肚子说。
外面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吆喝声,说有一个快递让我签收。我不知道这又是唱哪一出,不过出去后,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一个包裹被放在地上。包裹体积有些庞大,不过重量微乎其微,我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在包裹的下面,还写着一行字。
“覃朝雪。”
包裹是给奶奶的。
元方刚好捧着东西回来,看到我拿着包裹犯愁,胆小鬼干脆奔了上来,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小忧,这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他冲我眨了眨眼睛,好奇极了。
我把胆小鬼提拎起来,倒悬在半空中,“我不知道,这是给奶奶的包裹,底下写着奶奶的名字。我先把它搬进去,等奶奶回来,再给她。”
我说得很慢,奉劝胆小鬼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元方委屈极了,虽然被我悬在半空中,不过模样乖巧地眨着眼睛,“小忧是她的孙女,是一家人,看一眼不过分的。就……就看一眼。”
他极尽可怜之能事,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则扔给元方一抹白眼,在他头上狠狠地赏了个暴栗,“不行,我是我,奶奶是奶奶,她的东西我不能动,你也一样!”
元方嘟囔着嘴,及其不情愿地应了声。
我也在心中腹诽,真不知道元方这样既没有本事,又好奇心极重的家伙,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元方大抵死心了,不过小声埋怨了句。
“小忧,你说话的语气还有内容,和主上简直一模一样。他也这不许我动,那不许我动。”
我心跳漏了一秒,莫名泛起一阵疼痛。
元方注意到我眼里的失落,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便是嘟囔着嘴,小心解释。“我……我错了,我不该提到卫飏的。”
我摇头,涩涩地看了元方一眼。
也……也不怪他。
只沉默着,把箱子搬了进去。
然后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空虚地躺在床上。元方躺在我一旁的枕头上,眼珠子瞪得滚圆滚圆,说要帮我守夜,预防突发事件。
我谢谢胆小鬼的关心。
不过又得摸着自己的良心说,某只实在势单力薄……
我叹了口气,手掌停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言语犹豫,“元方,我怀了孩子的事情,你不许告诉卫飏,白苏也不行。不,那些相关的人,你都不许说!”
我慌乱地看着胆小鬼,盼着他能答应。
胆小鬼点头,做了个静音的手势,他一本正经地向我保证,“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对谁也不说。”
我松了口气,渐渐进到梦里。
还是那个囚禁着老冥主的宅院,不过如今却是空空如也,那只被束缚的巨蟒不知去向。只是多了个头上留着戒疤的僧人,他盘腿坐在院子里,嘴里念着心经。
他静如止水,并没有感觉到我走近。
他念诵的是法华经,讲述佛教诸弟子学法求法的事迹,我因为要用它来对付厉鬼,所以不求甚解地背了下来。不过那些经文从他口里说出的感觉,和我以为的感觉,竟然截然不同。
他知道大乘佛法的真谛,我却画虎不成反类犬。
我静静地听他念完一段,僧人稍微沉下,抬头看了我一眼,双手合十地冲我拜了拜。
然后再合上眼睛,念诵下一段经文。
他看得到我,不过却把我当成透明人……
我听着经文,学着他刚才的样子,虔诚地双手合十。也是闭上眼睛,妄图以此了解经文里面暗藏的深意。
…………
突然感觉有人正在猛力地摇晃着我的胳膊,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正好撞上元方那张焦急得变形的大脸。他着急忙慌地指着外面,心急如焚。“小忧,小忧,箱子,箱子动了!”
他结结巴巴,我也不知所云。
只能先安抚元方激动的情绪,安抚他别着急慢慢说。元方指着我放在地上的箱子说,“那个,那个寄给覃朝雨的箱子会动,里面,里面该不会有东西吧?”
似乎是为了配合他的话,原本安静停在地上的箱子,竟然当着的我面颤了颤!
我,没眼花。
元方更激动,他都快要哭了,“小忧,那箱子里面装了什么玩意?你……你去拿符咒那些,我……我去把箱子打开。甭管它是什么玩意,总得牵出来遛遛!”
箱子里的东西,已经非常不安分,它跃跃欲试,似乎要从里面钻出般!
我心虚地吞了吞口水。
到底还是按照元方说的做了,把之前已经打包好的书包拿了过来,打开拉链,里面放眼望去皆是符咒和法器。
元方壮着胆子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手停在箱子上。
那个诡异的箱子,竟然又动了动!
这让我突然想到了薛定谔的猫,就这箱子打开前,鬼都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个什么玩意!
元方咬牙切齿,恨恨骂了句。
不过到底用手打开了箱子……他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瞅了一眼,比着手势招呼我过去。
我深深地,往下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