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还是问道:“那纳兰逸皇是真的……”
“一剑枭首。”公仪林平静道:“你听到的都是真的。”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李望还是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既然如此,你还敢跑到长门来!”
要知道,长门虽然由十大炼器师共同主持秩序,但纳兰家的多位儿女同有名望的炼器师联姻,在长门的话语权可是不小,公仪林可好,宰了人家家族最有天赋的年青一代不说,还敢到纳兰家眼皮子底下瞎晃。
公仪林自己找了个石凳坐下,欣赏起院内的风光,一笑霁月清风,“有何不可?”
李望一怔,他一直以为自己孤傲,公仪林眉角含笑的样子却让他看到了什么叫做傲到了骨子里。
“是啊,有何不可。”李望轻声重复了一句,带着数不清的惆怅,撩袍坐在公仪林对面。
“李兄不必太过感慨,”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公仪林道:“毕竟你不是一个人,家族强大时能够给族人提供庇护,衰落时,就需要反靠族人隐忍蓄力。”
被戳穿心事,李望苦笑道:“公仪兄看得当真透彻,纳兰家早就想吞并李家,需要的不过是个借口,毕竟李家在炼器一道也有一定的历史,如果单凭权势覆灭,恐怕会引起长门其他炼器师的反弹。”
倒不是有多讲究道义,唇亡齿寒,今日灭的是李家,明日难保不是自己家族。
公仪林意味深长道:“我观李兄在炼器一道上也并不是毫无建树,无需心灰意冷。”
李望摇头:“有些事不是努力可以弥补的,我在炼器一道上没有很高的天赋,真正有天赋的是我弟弟长安,可惜……”
人总喜欢对比的看事情,这一句可惜没来由的让公仪林想到自己师兄李星宗形容蛊王的话:“昔年公子碧,一曲惊长门,可惜……”
这二人,同样是惊才绝艳,最后却沦为他人口中的‘可惜’。
公仪林对李长安倒生出几分好奇,不知是怎样的妙人,能从方碧手上生生抢去龙绍,桌面下的花石无端被震裂出一条裂痕,落下粉末坠在鞋面上,内心暗道:这李长安死得早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这人虽然为非作歹了些,但向来护短,如果真见到那人,想必也不会让他过得有多舒坦。
“公仪兄,公仪兄……”
公仪林抬眸,“对不住,方才想些事情,走神了。”
李望终于展露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原来公仪兄也有走神的情况,”他打趣道:“我还当公仪兄任何时候都是堪比骄阳,万丈霞光。”
公仪林,“只是方才李兄的一句话让我多想了些。”
“哦?”
“我来长门后,曾有两个人在我面前用‘可惜’形容过别人,李兄是其中之一,今日我也觉得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公仪林笑道:“可惜你我。”
李望呆住。
公仪林俯身大笑。
李望脸上出现一丝羞怒:“这种玩笑下次万万开不得。”
公仪林笑着点头,谁又能知道他真是深觉可惜,失去一个朋友,李望的性格若是能成为挚友,必定能引为无话不谈的知己,可惜两人的性格,价值观太过悬殊,所以只能够……敬而远之。
他不由想到清河,同样是两个世界,但他对清河却没有生出过这样的考虑,大约是因为清河的对是非的认知包含着妖族独有的强者为尊,骨子里少了些怜悯,多了分冷漠,虽如此,却让他心怀安慰,他本也不是什么滥好人。
“公仪兄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李望将话题引向另一边,他的脸皮本身就极薄,经过公仪林刚才一句玩笑话,现在耳朵根还有些红。
如玉的手指在桌子边缘微微摩擦了一下,李望看着这一幕,心中无端有些发痒,赶忙别开视线。
“我还要筹划一番,不过恐怕要在李兄的宝地打扰上几天。”
李望正色道:“公仪兄想住上多少日都可以,纳兰家怕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公仪兄现在在我这里。”
这句话说得含着些快意,平日里纳兰家没少打压李家,这次痛失族内一位天骄,对于李家而言不可谓是一件大好事。
“不过公仪兄还是万事小心,切莫暴露了行踪。”
修长白净的手指虚空展开一握,“我做人的原则向来都是……”微微一个停顿,公仪林的双眼眯成一条缝:
“不服就干,悠着点就行。”
李望瞠目结舌。
……
夜晚的李家,是平静的。
床榻上的被褥柔软绣着金龙纹路,金龙草香自香炉里慢慢散开,一室馥郁。
公仪林却没有一丝睡意,静静坐在窗前,望着一轮弯月,沉静深思,忽然,原本沉稳的目光一变,骤然如同利箭一样射向中央的地板上,手中一团青色光芒,就要出朝着那发出微微响动的地方袭去。
“别动手,自己人!”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声闷哼从地底传来,紧接着,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钻上来,先是一小截,尔后那一小截骤然变成一个美丽的头颅。
公仪林:……
蛊王:“糟糕,还没有完全出来就化形。”
他刚刚化形,还不能完全控制好,身子还被卡在地底下难受的紧,蛊王挣扎几下,嘟囔道:“便宜主人,看什么看,还不赶快将我拔出来!”
公仪林一言不发,走过去,蹲下身,在那美丽的头颅上狠狠揉了揉。
蛊王就差气得头顶冒青烟,“混账,快将我弄出去!”
原本还在揉来揉去的一双魔爪骤然发力,将头往下按。
“我错了,我错了,”蛊王吃痛。
“混账也是你叫的,胆子不小么。”公仪林冷着一张脸,停下手上的动作。
蛊王委屈道:“我费尽千辛万苦挖地道来找你,你竟然欺负人!”
“你我之间有主仆神识,找我只需一个念头,其次,我记得在泥土地里钻来钻去是你最喜欢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