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了什么啊?难道是为了这点破军功吗?
谁都看得出无论他们拦不拦,这支柔然骑兵都已经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了啊!
贺穆兰红着眼睛做出了一个危险的举动,她在颠簸的马背上弯下身子,将脚从马镫中退了出来,一下子站在了马鞍上!
贺穆兰感觉自己的入武状态第一次被发挥到了这种极致,她感觉四周如刀的风都慢了下了,她感觉到胯下原本在谷地中颠簸的战马,此刻平稳地犹如行在平地,她感觉自己平静的像是深渊里的巨石,可胸中又蕴藏着如同熔岩一般的火焰,正要喷发出来。
“活下去啊!”
贺穆兰站在马鞍上,死命的将鹰扬旗放倒再后挥,用尽全力大吼了起来:
“活下去!”
死了虽然能成为英雄,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能更加辉煌的未来,可能更加幸福的生活,随着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什么都不存在了!
“将军新收的亲兵在做什么?”一个鹰扬骑兵纳闷地看着最前方的亲兵站在了马鞍上,拼命挥舞旗子。
“将军也许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吧。但是右军那些……勇士,似乎已经下了和柔然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另一个鹰扬骑兵收起手中的弓箭,提枪上举。
“准备冲锋。”
鼓声一声比一声响,贺穆兰歇斯底里地大喊震破耳膜般地传到了这些鹰扬军士卒的耳边。
这是如此让鲜卑人羞耻的话。“活下去”,几乎就等同于“怕死”和“去当逃兵”,可许多人愣是僵硬住了。
柔然人在没命的发起冲锋,那些狭小缝隙中阻拦在从那边与柔然人之间的战马已经开始被杀、被挤开,而右军的残兵们一边咬着牙,一边红着眼继续持着武器不肯后退。
“妈的!军令如山,他们真当自己是什么猛将不成!”一个鹰扬骑兵也跟着贺穆兰喊了起来:“右军的笨蛋,退吧,他们活不了了,你们退啊!”
“下面交给我们了!你们走啊!”
“撤退!让点军功给老子们!”
“快滚!”
“走啊!!!”
鹰扬军的鹰扬骑士纷纷高喊高喊了起来,一边挥舞着武器拼命往残兵的方向冲锋,一边开始大喊大叫。
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黑暗的山谷里只余兵器相交的声音和鹰扬军们的吼叫声。
“走啊!”
“活下去!”
如同那雷霆般的马蹄声一般,回响声在山谷中不停地扩散出去。
“好像是花木兰!那是花木兰的声音!”
一个请求过花木兰收敛同火尸体的右军将士,眼含热泪地看着正在挥舞旗帜的花木兰。
“将军!是我们右军的花木兰!玄衣木兰啊!”
“……那又……”
“将军,花木兰那样站在马上很危险,会被弓箭射下来的!会掉下来被后面同袍的马踩死的!将军,我们就撤吧,也许鹰扬将军还有什么其他部署?”
一群壮士在面对五倍于自己的敌人铁骑面前没有迟疑,在看到昔日同袍奋不顾身地站在马上大吼时却起了后退之心。
“反正这群蠕蠕也活不了了……”
“将军……”
鹰扬军的吼叫声也接替着开始炸响了起来。
“右军的笨蛋,退吧,他们活不了了,你们退啊!”
“下面交给我们了!你们走啊!”
“撤退!让点军功给老子们!”
“快滚!”
“走啊!!!”
“活下去!”
明明是粗鲁的唾骂之声,却不停地撞击着他们的心头,在那出生入死的刹那间,震撼了这些无名小卒的心灵。
“既然是右军的旧部将打头,那我就看在同袍的面子上把这名声让给鹰扬军了!”
这位老副将刚刚看到右军的觉醒,所以才越发不想撤退,担心日后他们的行为会给右军留下话柄。
但如今战士们的心已经不再坚定,再坚持已经是无谓之举。
“撤!把替马全部放了,抽一鞭子冲锋,撞死这些兔崽子!”他发出命令的同时,解开替马的缰绳,将手中的刀戳了一下自己的替马,那马吃痛地就往前奔去。
右军待遇极差,并不是人人都有成批的替马更换,待看到一直陪伴左右的战马被亲手拉去送死,心中除了惋惜,还有无数的内疚之情。
但有什么办法呢?人活着都这般艰难了,更何况是马?
他们猛然调头,选择了他们一直都没有选择的那条路:
——跑。
要跑的比蠕蠕还要快!
要活下去!
柔然人大半都听不懂鲜卑话,却被这凶猛的吼叫声吓得胆丧心惊,他们在苍茫暮色中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呐喊,并将他们转换成自己心目中那些可怕的咒语:
“杀了他们!”
“砍脑袋抢人头!”
“大卸八块!”
但事实上,鹰扬军吼叫的都是足以让柔然人欣喜若狂的信息。
他们在叫同袍让路。
他们让同军离开。
柔然人可以有一条路逃命。
但无论柔然军中听得懂鲜卑话的将领无论如何喝斥、解释,也没有一个柔然人相信鲜卑人说的是这样的话。
他们和魏国人打了八十年,从魏国还是一块弹丸之地开始,就没有听说过魏兵让同军逃跑的事情。
柔然的将军挥舞着长刀企图让四散的骑兵不要仓皇失措的乱逃,要保持阵势继续向前,但前面就是出口,后面却是死神,没有人听他的话。他阻止队伍溃散,他叫他们、骂他们,说前面的魏人很快就会离开,可是那些柔然骑兵见到他都在躲避,谁也不肯躲在他的背后,每个人都希望比身边的人跑得快,那样死的就是后面的人而不是自己了。
柔然军队开始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