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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麻子咽了咽口水,十分肉痛,却没办法。
  老老实实将钱放在了大桶后面的木盒子里,还要笑:“我、我再去买点菜,你们先吃着?”
  “一块吃点儿?”江敬武说道,“咱们这还得一会儿呢,有的是时间买菜。”
  王麻子哪敢和他们一块儿吃饭?当即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早上吃了饭来的,”说着,招呼小女孩,“招娣,走了。”
  叫招娣的小女孩动作僵了僵,大眼睛瞧了瞧阿林,最终,还是拎起跟她差不多高的竹篮,依依不舍地晃荡着,要走。
  “招娣!”蜚蜚突然大声喊她,“你、你要吃呀,不吃、不吃肚子,饿!”
  她遭遇过那样的抓心挠肝的饿,所以她知道这个小女孩的感受。她一定很想吃,但是在王麻子那手底下,即使拼尽全力,也吃不饱。
  招娣却让她吓到了,拿着油条怯生生地望着她。
  “吃呀。”蜚蜚拿起一根油条,用力咬一口,似乎是在教她,“大口吃完,不然、就没得吃了。”
  小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嗷呜”一口,咬了小半根油条下去。
  蜚蜚笑了笑,也跟着咬了一大口,摇头晃脑地嚼啊嚼。
  她心里其实很难受,因为她根本不能为这个女孩做什么。毕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像她爹娘一样,倾家荡产也要找到她这个“小傻子”。
  但起码,在这一刻,她做了曾经无数次,希望有人能对她做的事。
  ——能给她一点东西吃,让她不那么饿。
  “不如这样罢,”柏秋看不下去了,“刘嫂子你先去备年货,让招娣在这玩会儿。”
  王麻子自然不想答应,江敬武却说:“反正咱们这摊儿一时半会儿也收不了,你先去逛,巳初之前回来就行,咱们一同上衙门。”
  威胁,这是威胁!
  王麻子顿时后背发寒,冒了一身的冷汗。
  “好。”却不得不答应下来,“那、那我先去看看。”瞪了小女孩一眼,“招娣啊,可不能给叔叔婶婶添麻烦,知道了吗?”
  招娣叼着油条,边吃边点头。
  王麻子一看见她这贪吃的样子就来气,却不敢发作,不情不愿地拎着篮子走了。
  她一走,招娣就不那么怕了,几口吃了油条,还喝了碗汤,跟蜚蜚吃的差不多。而且,见蜚蜚不吃,她也不吃了。
  眼睛从头到尾盯着蜚蜚,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蜚蜚就和她说话:“王麻子,太坏了!对不?”说着,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她、喜欢把东西,藏在、藏在地窖里。”
  “你可以,去吃!”她更小声地教招娣,“然后,说、说是老鼠,啃的。”
  歇了一会儿,才说完,“但其实,你就是那只,小、小老鼠。”
  招娣一下子笑了起来。
  两个豆丁大的小姑娘凑在一块儿说悄悄话,别人听不到,只见她俩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叫人觉得加倍可爱。
  阿柔看着她俩,突然将筷子往桌上一放。动静有点大。
  众人纷纷瞅向她,就蜚蜚还贴在招娣耳朵边儿,和她小声嘀咕。阿柔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吃饱了。”瞥了蜚蜚一眼,阿柔从长桌上站起来,到木桶旁边吆喝,“海鱼,新鲜的海鱼,便宜又好吃,大叔来一条?”
  蜚蜚:“???”
  众人:“……”
  三兄弟不懂大妹妹怎么突然就生气了,三人面面相觑,不得其解。
  柏秋简直要笑死了。
  胳膊肘儿撞撞江敬武,示意他看阿柔。
  “吃醋呢。”江敬武了然地点点头,嘴巴咧到了耳朵根儿。
  他家这帮孩子,也太他娘的可爱了!
  -
  一上午很快就要过去,有阿柔的吆喝和三兄弟的帮忙,生意好的不得了。
  蜚蜚就坐在后面的小板凳上当吉祥物,来买鱼的人基本上都要逗她两句,夸她可爱、懂事。
  为了早卖完早下班,蜚蜚十分有眼力见儿,见人就笑,给他们说吉祥话,对方一听,心里一高兴多买两条的大有人在。
  这会儿什么都卖的贵,海货相对便宜,大伙儿本就乐意买,加上他们这一批刚打回来没几两天,看起来新鲜,自然比别人家生意要好些。
  巳初之前,几百斤海鱼和梭子蟹就卖的差不多了。
  几百斤听起来好像很多,但他们鱼大,算下来大概只有百来条,梭子蟹大伙儿嫌肉少,不乐意买,他们就以半赠送的形式兑了出去,掐头去尾也只剩下十几只。
  “收摊罢。”江敬武道,“这些带回去自己吃也行,没必要在这儿继续耗着,都准备准备,上公堂去。”
  旁边摊主听见都惊呆了。
  上公堂之前竟然还有心情举家出动来赚钱?真不知道该说他们心大,还是该说他们稳重。
  简直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该干啥干啥。
  了不起!
  王麻子早就备好年货了,只是一直害怕他们,不敢再靠近摊位,眼看着他们收摊要走了,甚至打算带着她们家招娣一块儿走,顿时慌了,忙不迭朝他们跑了过去。
  她挎着个竹篮子,上面盖了一块花布,像是怕别人知道她买了什么似的。
  “收摊了?”王麻子讪笑,“生意好哈?”
  没人理会她,她反倒松了口气,看着木桶边上的网兜,那是她花了四十文买来的十二条鱼。
  估计得有三十多斤,因为她第一下没拎动。把竹篮放在地上,再去拎,拿是肯定能拿的起来,但这样的话,就不能挎竹篮子了。
  招娣才这么大点儿,拿哪个都不现实。
  这个时候,阿木顺手扯过网兜,直接把几十斤鱼提溜了起来:“你不是架牛车来的吗?过堂后,我帮你送上牛车。”
  王麻子简直苦不堪言,本来还以为,趁他们过堂时候可以偷溜的,现在,她不去作证还不行了!
  “好,好。”只得答应,“多谢阿木小兄弟。”
  江敬武一家将东西放到客栈,和借来的驴车一起,王麻子懒得拖着一堆东西上衙门,干脆把竹篮和网兜也放在了他们车上。
  再不情愿,也得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县衙。
  -
  刘贵在大狱里待了快一个月,人都折腾傻了,虽然刘家姐妹花了不少钱打点,狱卒不至于打他,可成天跟一些死刑犯关在一起吓也给吓得够呛。
  好不容易捱到了提审当日,只顾着感受新鲜的空气和外暖的冬阳了,别的什么都没想。
  讼师私底下倒是有找过他,让他陈述事实,结果他自己迷迷糊糊的,不记得具体细节,只一直说自己冤枉。仔细追问几句,又开始满口胡话。
  一会儿说江家二房欺压他姐姐,他和老娘过去调解,反被痛打一顿,一会儿又说江家二房想让他们绝后,故而冤他。
  讼师听了个大概,回去写了长篇大论的一张状子,递了上去。
  江家的状子,是阿林写的,在江敬武的订正之下,词藻之华丽,条理之清晰,情绪之饱满……江敬武看了都要怒发冲冠,想再打那刘贵一顿!
  因此,他对此案极其有信心。
  巳正之时,江敬武和阿木已在公堂上等着。阿木乃是原告,江敬武算是他的讼师。
  两人眉眼英武,相貌堂堂,往那儿一杵就是两道风景。
  阿木年纪虽然不大,气势却足,公堂之上仍能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只等着县令升堂。
  半刻钟左右,县令终于来了。
  开头,便是例行公事的询问:“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他先前只见了阿柔和蜚蜚,没见过江家其他人,两姐妹这会儿在堂外侯着,因此他并不知道,堂下二人,正是他救命恩人的父亲和兄长。
  江敬武便代替阿木,将问题一一答了。
  其实,这些东西,状子上都写了,师爷和县令早已看过也有所了解,陈述的目的,是为了告诉场外听审的群众。
  “草民江敬武,代花江村江锋,控告小井村刘贵:抢劫、杀人未遂;拐卖幼童未遂;以不法手段套取钱财共十八贯钱。人证、物证俱在,请县令大人明鉴。”
  江敬武陈述事实之后,如此说道。
  然而,一说完,刘贵的姐姐们就在外头破口大骂,说他冤枉人。
  “我家中八个姊妹,就他一个弟弟,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套你的钱?看你那个样子,像是有钱的吗?”
  “可不是!公堂之上还敢说谎,仔细你的脑袋!”
  “这江二惯会颠倒黑白,凭着能在郡里做工,于家中那是作威作福!我六妹嫁进他们江家这么多年,受尽委屈!他还要这样污蔑咱们弟弟,分明是想赶尽杀绝啊!”说着,推了推旁边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子,“六妹,是不?”
  那人正是刘桂云,闻言,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
  她此番前来,其实是想趁机和二房说说话,缓和一下关系,争取早日回到江家,顺便问一问四哥的情况。
  可姐姐们这一通说辞,无异于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
  若附和姐妹们,自然就要和本次目的背道而驰。可若帮着江敬武,无异于毁了阿贵一生!
  思来想去,还是咬咬牙,点了头:“不错,我婆婆受他们教唆,已将我赶出了江家!我男人,也因为欠了他们的债,冒死出海,至今……生死未卜。他们,甚至还趁他病危,将他打回来的鱼公开售卖!”
  她说的虽然是事实,但省略了部分重要信息,听起来,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果然,她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那可是亲兄弟啊!何苦把人逼到这个份儿上?”
  “谁说不是呢?”众人附和,“看着一表人才的,没想到竟然这样狠毒,就连方才都在催人还钱,简直就是爱钱如命,不可救药!”
  蜚蜚被柏秋抱着,挤在人群中间,听见他们胡乱诋毁自己家人,不禁又急又气。
  他们怎么可以只听别人一面之辞,就向素不相识的人恶语相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十来个小时都在车上,现在刚到上海。
  写完更新发现晚了半分钟,干脆捉了虫再发这样子。
  非常时期,出门记得戴口罩、勤洗手,尽量减少公共交通,做好防护工作。
  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打工仔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