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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这儿住了那么久,他早就看出来了,这老头儿就跟潭死水似的,非得往里丢石头,气他,他才能有波动,其余时候,对生活根本没什么热情。
  还能经常看到他半夜不睡觉,对着月亮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不想管他,可没当他看见昏黄的烛光在他花白的头发上摇晃,他就会想起自己的爷爷。
  爷爷教会了他很多,可他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你这孩子。”宁大夫顿时就没办法了,只无奈地说,“我是真的不想去。”
  “我知道。”阿瑾坐在桌子上,酷酷的说,“咱们就在这儿等他们来,招待他们喝完茶再走。”
  他这样一说,蜚蜚就抽抽噎噎地跟着说:“那、那我也不走了。”阿森也立即补充,“我也不走了。”
  蜚蜚哭得极伤心,担心她再哭下去要难受,宁大夫只得没办法地说:“好好好,走,跟你们走,还不成吗?”
  “宁大夫,你不要死。”蜚蜚搂着他,“死好可怕的,你好好活着行不行?”
  “知道了。”宁大夫让她哭得心软,“没有想死,真的。”
  阿瑾将钱袋收好,又仔细找了一番,比土匪还像个土匪:“还有什么之前的没有,一并带着?”
  “没了,走罢。”宁大夫拴上门,几人跟上前面的队伍,一起往山上去。
  走到一半,宁大夫小声问阿瑾:“你是不是把我的金疙瘩装起来了?还我。”
  “不还。”阿瑾冷酷道,“先放我这儿,下山给你。”
  “你这个小贪财鬼。”宁大夫推了他脑袋一下。阿瑾白了他一眼,顺势牵起蜚蜚的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山,来到山洞前面。
  山洞里黑漆漆的,像一只血盆大口,众人停在洞口,不太敢进去。
  索性有人带了火把,点了之后率先走了进去。
  里面突然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群蝙蝠从里面飞了出来,有些堪堪从人头顶上飞过!
  阿瑾将蜚蜚按在怀里,阿森又挡在他们身前,担心蝙蝠伤到他们。
  那人干脆将火把扔了进去,等山洞里平静了下来,才有点燃一根,让众人进去。
  蜚蜚他们走在队伍后面,宁大夫垫底,护着他们。
  众人一直来到山洞最深处才停下来,离洞口有很长一段距离,按理说,不会被人发现。
  但蜚蜚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是心悸,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正竭力思考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就见面前跑过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女人,是许久未见的邻居江雨兰。
  江雨兰背对着火把的微光,语气不太好地质问他们:“你们怎么回来了?”
  第48章
  山洞中光线昏暗, 还有一股霉味,人群闹哄哄的,有人在哭,有人叹气, 众生百态, 令人唏嘘。
  这种环境下,人的情绪很容易被影响。
  江雨兰就是在这个时候,冲到三个孩子跟前质问他们的,语气那叫一个嚣张。
  蜚蜚本就难受, 闻言,更往阿瑾身边凑了凑,没有回答,阿瑾则直接无视了她, 当这个碍眼的东西不存在。
  只阿森蔑了她一眼,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三个孩子的排斥让江雨兰面色很挂不住, 语气更不好地问:“问你们呢, 为什么不说话?”
  “我们回自己家,还要跟你报备?”阿森冷哼道, “管的倒宽啊你。”
  江雨兰忍着怒气, 换个方式问:“那我家小花呢?你们回来避难,没有把他带回来?”
  “谁说我们是回来避难的?”阿森觉得这个人思路真是奇怪, “我们明明是回来通知你们避难的!要说避难,有比书院还安全的地方吗?你不领情就算了,这是什么态度?”
  江雨兰一副听了笑话的表情:“领情?你几岁啊就学别人逞英雄?”
  “不是最好。”她说,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要是真生死攸关,你们却把他丢下,我定然不饶你们。”
  “你!……”阿森要和她理论,让宁大夫拦住了。
  他们的对话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这种时候,内讧是最可怕的,足以摧毁这些人。
  “真到了生死攸关,也是各自保命。”宁大夫说,“都是邻居,少说两句罢。”
  里正夫人也出来劝道:“是啊,这次还多亏了阿木他们兄妹几个呢,不然,也想不出要来这里避难。雨兰你凶孩子干什么?”
  “我也是关心,有些情急罢了。”江雨兰假笑道,“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说着,瞪了阿森他们一眼,回了自己原先的位置。
  听见他们的争执,张氏和大伯母才知道几个孩子回来了,忙喊他们:“阿森,蜚蜚,来这儿。”
  他们三个和宁大夫靠近山洞口,在人群最外层,而大伯母她们在更深的地方,或许她们觉得越往里,安全感越足,齐齐招手让他们过去。
  自从分家后,几家见面的次数就没那么多了。
  虽然之前总是闹矛盾,但现在这种情况下,碰在一起,怎么还是要比其他邻里之间跟亲近一些。
  大伯母家的两个孩子在书院没回来,眼下就帮忙带四叔家的小虎,三婶则带着三个孩子。
  胖墩和胖丫都长大了一些,抽条儿之后,看着没以前那么胖了,胖虎还小,今年不过三岁,需要人抱着。
  “过去吗?”阿森问宁大夫,“里面是不是会好些?”
  宁大夫觉得他应该是想过去的,便说:“那就去罢,正好你们还能说说话。”
  她们都是女眷,宁大夫不太方便过去,就暂时和三个孩子分开坐。
  阿瑾本来不想过去的,架不住宁大夫一直赶他,加上蜚蜚也看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显然是想和他在一块儿,便跟着过去了。
  “莫怕。”张氏安抚着他们,“山洞隐蔽,他们上不来的。”
  蜚蜚点点头,故作轻松的对阿嬷和大伯母说了些关于哥哥姐姐在书院的事儿。
  大伯母家的两个孩子都大了,不常与家人说这些,她便无从得知。蜚蜚又专门挑些有趣的和她讲,她听了自然觉得十分高兴。
  天马上就要黑了,孩子们没有吃晚饭,宁大夫家干粮又不多,走的时候光想着带钱,没有带吃的。
  别人现在都开始拿出带来的干粮分着吃,孩子们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他们现在并不是很饿,只是觉得有些担心。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不过,既然流寇已经派人踩了点,又堵了路,并扬言要杀光他们,就说明会尽快动手,很有可能今晚来袭。
  “来,大伯母带了些吃的,你们先分一分。”大伯母将手里的二合面饼子递给他们,“出来的匆忙,先将就着吃点儿。”
  孩子们连连摆手说自己不饿:“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呢。”阿森小声提醒大伯母,“先省着,等饿了的时候再吃。”
  大伯母身上背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些钱财、贵重物品还有吃的。
  听见他这样说,掰饼子的动作顿了顿。
  阿嬷近来身体不好,大伯、三叔、四叔现在又都在外面,她心里焦急的很:“什么意思啊,今晚不一定来吗?”
  若真的拖个几天都不来,难道要在山洞里待个几天?大伯母面色有些难看。
  如果可以,当然是不来为好,但是出去的路被堵了,他们粮食运不出去,只能靠行走,如果对方在路上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是以,出去逃命是肯定不敢的,只能等人来救,也不知道出去报信的那个人现在到哪儿了。
  “留着总不会是坏处。”阿森道,“先平安度过今夜罢。”
  他这话,倒叫许多人食不下咽。
  大伯母也吃不下去了,默默祈祷着官兵能快些来支援、此事尽快过去。
  吃完东西,又小声说了会儿话,黑灯瞎火的,人就开始犯困,三三两两的偎在一起打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山下突然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伴随着巨大的轰鸣,狠狠敲响悬在众人头顶的警钟。
  “什么声音?”大伙儿都被惊醒了。
  流寇、流寇打进村子了?
  村民们面露惊恐的与家人相互依偎着,挤在一起念念有词。
  山洞里皆是老弱妇孺,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正在山下做陷阱,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自然都很着急。
  蜚蜚也不能免俗,却只能窝在三哥怀里,绞尽脑汁地回想当年他们的藏身之处。
  而就在刚刚那阵轰鸣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群人也像现在这样挤在一起,哭泣着、祈祷着,仿佛正面临着某种严峻的危机。
  画面里,他们所在的地方也类似这样的拱洞,但周围十分平滑,还能听到水滴滴落的空灵声。
  “是暗道。”蜚蜚突然想起来了,“当初藏身的地方,是花江旁边的暗道!”
  “你在说什么?”阿森刚睡醒,有些迷迷糊糊的,“什么暗道?”
  眼下,众人已在山洞之中,若此时下山去找暗道,目标反而更大,就算跟他们说了,估计也不会听从。
  只能祈祷着那些人不会想到这个地方。
  山下的叫喊声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村子便陷入了平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短促得让人害怕。
  霎时间,山洞里议论纷纷,哭声一片。
  刚才听到声音的时候觉得害怕,听不到声音反而更加害怕。
  “咱们不能这样,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有些上了年纪的大叔大爷,忍无可忍地说,“不如我们全都出去,和他们拼了!”
  大伙儿自然不敢出去,只当他是说一说罢了。
  “先不要着急。”阿森站出来说,“山上地形方便我们藏匿,一切等天亮了再说。”
  众人上山时都把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带着了,若流寇发现他们早有准备,必然会进行搜捕。
  但流寇不敢在这里待太久,天亮之前一定会离开。
  贼人一走,他们就安全了。
  众人自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忿忿不平的说了些什么,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并没有冲动行事。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不一会儿,山洞外不远处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是有人搜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