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员递上准备好的纸笔。
他拿起笔,忽然发现纸上写了一行字,猛地顿住。但仅一秒钟,他便若无其事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他说。
工作人员:“我是日本人,希望我的国家能赢。”
石川启人:“我会的。”
——
自助餐厅。
李康纳端着盘子等牛排,看到武烈过来,笑了笑:“我饿极了,大脑完全无法正常运转。你要来点吗?”
“当然,一样来一份。”武烈和厨师说。
等待的间隙,两人闲聊起来。
“今天早上的小笼包真不错,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武烈道,“我小时候去外婆家,印象最深的就是小笼包了。”
李康纳:“美国很难找到正宗的中餐。”
他们俩聊饮食,摄像师也不会随时跟着,那也太累了,在餐厅或者会议室,他们一般会选用固定镜头,只用几个机位,也好休息下。
现在,摄影师同他们打了个手势,就远远坐下,保持一定距离直播。
李康纳瞥了眼镜头,用口型说了什么。
武烈笑笑,无奈地点了点头。
李康纳就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往下聊:“我一般在家里做,不过总是没有以前的味道。”
“我知道纽约有家不错的中华餐馆……”武烈也全无异色。
——
八点半,重头戏来临。
十三位嘉宾聚集在会议室中,气氛沉重地像最后的晚餐。
“咳。”朴敏哲习惯性地第一个开口,“现在大家心里应该有想法了,我建议每人轮流发言,谁先来?”
他看向简静,但她不知为何,居然走神了,毫无发言的意思。
倒是李康纳先开口了:“我先来说一下我的想法,这次的杀人动机,无疑就是转生之术。从我们收集到的线索看,我认为凶手就是被丹选中的人,考虑到婴儿的夭折率,我排除孩子,接下来就剩下我、三子、外甥。
“我知道自己不是,外甥的表现有点奇怪。他说自己没去找丹,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但仔细想想,如果丹选择他,肯定会将他定为继承人,方便后续接手,也能让他降低警惕,可我们并没有得到这方面的线索。
“所以我认为,三子的概率还是最大的,父亲传给儿子,天经地义。至于命格的说法,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说,我们没有发现证据,我无法采信。”
这番话说得简洁有力,逻辑通顺,颇有说服力,算是开了个好头。
“我和李的想法差不多。”武烈说,“最让我在意的其实也是砍头,虽然简老师和小岛说了一长串关于无头尸的东西,但都太……怎么说呢,不现实。我觉得凶手砍头的目的很简单,泄愤。他痛恨丹,而所有人里非常恨他的,且疑似容器的人,只有老三。”
朴敏哲荣获两票,压力骤然变大。
他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凶手。刚才我仔细想过了,凶手砍头应该是为了防范巫术,连巫婆的一起,证明他并不清楚全部,只是一知半解。但有一点十分确定,他知道密室,所以范围就缩小到了家人。
“简老师之前有句话提醒了我,凶手不一定是容器本人,也可能是深爱着容器的某人,或是利益相关的某人。
“请允许我帮大家回忆,夫人、长媳、次女的房里,都有巫术相关的道具,她们属于一知半解的人。那么,丹死后,夫人的利益会受损吗?不会,相反,她可以和情夫在一起,次女呢?也不会,丹不会选她或是女婿,孩子还未出生,风险大。所以,在长媳看来,最有可能的就是丈夫了。
“如果长子变成丹,她从感情上肯定无法接受,而且,夫妻俩多年无子,却没有离婚,证明两人感情颇深。她想保护丈夫,也想维护自己的地位,选择杀掉丹并不奇怪。”
喘口气,继续说。
“砍头的说法,我同意简老师的猜测,是凶手想遮盖证据。窒息死亡的话,扼死需要手劲,手背上也容易留下伤口,勒死更合理,而这有可能使得某样痕迹留在脖子上——戒指,只有结婚的人手上才戴戒指。”
朴敏哲看向瓦列莉亚的手指,上面是一颗硕大的钻石。
长媳拿到了第一票。
瓦列莉亚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变成嫌疑人,立即辩解:“我认为这个指控完全不合理。”
她整理思绪:“与我利益相关的是我的婚姻,而不是丈夫的灵魂,就算丹变成了长子,对我来说并没有损失。戒指的说法我同意,但戴着戒指的人不止我,其他人也一样有嫌疑,就这么认定是我也太奇怪了。”
朴敏哲点点头:“也许证据是不够充分,但我锁定你的理由还有一个,在整个调查过程中,你太没有存在感了。虽然你好像一直在积极参与,却很少发表明确的看法,只是顺着别人的话来猜测,之前还试图撇清嫌疑,让我们认为嫌疑人是容器的人选,忽略了他们身边最亲密的人。”
瓦列莉亚抿住了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玩法。”
“对,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凶手隐藏得很深。”朴敏哲说。
空气安静了会儿。
下一个开口的是石川启人。
他说:“和朴记者的想法不一样,我觉得案件被我们弄复杂了。现在事情非常清楚,丹想转生到别人身上,以实现永生,但被人反杀。请大家想一想,仪式举办的时间是0点,管家说这个时间,丹一般都休息了,他叫人过去,对方难道不会起疑吗?尤其是三子,父子关系并不融洽。
“考虑到选择女性的可能不大,妻子没有血缘,女儿是外姓人,叫长媳半夜来见面也太奇怪了。我觉得,会毫无防备去见他的人,只有外甥。请大家想想,丹知道自己要死,临死前见了那么多亲人,却不见外甥?他在说谎。”
最后几个字,石川说得格外笃定。
简静忍不住瞄了他一眼,从头发丝都看出了“自信”。
她拧眉。
江白焰说:“你说我说谎,有证据吗?你觉得丹会见我,有没有想过,晚宴前我就和他聊过了,而且他见其他人是因为他们有困难,我又没有。再说了,丹知道自己会转生成别人,有必要一个个讲遗言吗?”
石川启人摊摊手,没有再反驳,却也不改主意。
下一个发言的是安德烈。
他很爽快地说:“我的想法都被你们说了,老三和外甥都有可能,具体是谁我还要再想想,反正不是你就是他。”
寺内久美子:“对不起,我可能有些不同的想法——巫婆的日记中从未提到,容器必须也出现在现场,假如我是丹,为什么要把容器叫过来?他反抗怎么办?最安全的做法,就是让他什么也不知道地待在自己房间,等待仪式完成。”
不少人露出沉吟之色。
她继续道:“所以,外甥说他没有过去,不仅不是说谎,反而证明了他就是丹所选中的容器,但他并不是凶手。”
久美子容貌秀丽,温婉大方,乍看就是普通的日式女子。但只要和她相处一段时日,便不难发现她聪慧而细心,时常发现一些细节。
因此,每个人都在认真聆听她的发言。
“我认为,凶手是他的父亲。虽然武老师说,他是10点30分过去的,然而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或许,他想找丹借钱,却意外听见了来龙去脉,为了保护仅有的孩子——请别忘记,原来的孩子身患重病,根本活不长——也为了让丹的财产转移到孩子手中,他决定杀了丹。”
寺内久美子不疾不徐道,“最重要的是,那通电话。我想了很久,为什么凶手要拨餐厅的电话呢?一直想不通,直到我翻看电话簿才突然发现,我想错了。电话或许不是凶手打的,是丹。”
“丹为什么要打给餐厅?”众人不解。
她说:“丹要让凶手以为,他是仓促间拨错了电话,求救而没成功,这样凶手才不会起疑。”
“啊。”小岛涉轻呼一声,醍醐灌顶似的,“是内线号码。”
寺内久美子点点头:“餐厅有自动答录,我们都听到了,‘你好,这里是餐厅,电话接通中’……凶手松了口气,却没想到,餐厅的内线号码是——56。”
“56,武烈。”章雪儿轻抽口气,豁然开朗。
武烈却反驳:“电话谁都可以打,为什么不是凶手故意嫁祸我?”
“我没有决定性证据。”久美子坦然,“只是按照可能性筛选,最符合的人就是你了。如果有人家伙给你,那凶手一定懂中文。”
江白焰:“阿拉伯数字的读音,中日韩都差不多哦。”
“还是中国人的可能性更高。”金兰儿反驳。
安德烈和瓦列莉亚对视一眼,均少了一分嫌疑:俄语的数字不是那么念的。
第374章 审判日
微妙的暗流涌动。
半晌,柳秀智说话了:“寺内小姐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不过,我不认为是凶手没有意识到,这无疑是嫁祸,凶手是中国人。”
他看向江白焰,笃定道:“你是容器,说不定是你自己推动的,目的是让丹立你为继承者,然后将他杀害。这样你就能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
江白焰干巴巴地问:“我从哪里知道的转生术?”
“巫婆。”
“按照你的逻辑,巫婆要出卖丹,也不会因为我,反而可能和老三做交易。他娶她的孙女,她泄露秘密。”江白焰再次将矛头对准了朴敏哲。
柳秀智:“你说谎了。”
江白焰笑了。他最近笑得不多,这会儿扬起唇角,笑得特别甜,特别茶:“你为什么觉得我说谎呀?”
柳秀智赶忙道:“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
“为什么生气?我只是好奇。”江白焰笑眯眯地说,“我觉得我的理由很充分,丹不找我,因为我是外姓人,他平时对我再好,那也是有限的,你应该了解这些老人的想法吧?不和他一个姓儿,就不是一家人。”
“他不找你,你也会找他。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你想成为继承人,难道不应该抓紧机会表现表现?”柳秀智说,“而且,只有别人问你,你才回答,一直在被动防守,希望别人不要怀疑你,没怎么调查凶手。”
江白焰振振有词:“我觉得大家都很有道理。”
他这么说了,柳秀智也没办法,抱歉地笑笑:“我只是说了我个人的看法,没别的意思。”
“没关系,我不生气。”江白焰表情诚恳,茶气十足。
章雪儿打圆场:“那我说说我的看法。久美子说得有道理,丹可能并没有把容器叫过来,但有一个人是肯定会去找他的,并且报了要杀人的决心。”
她看向朴敏哲:“所有人中,只有你准备了毒药,杀意明显,我非常怀疑你。而你砍下巫婆的头,极有可能是她说你命不好,你怀恨在心。”
朴敏哲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很快又闭上了。
“确实。”小岛涉点了点头,“所有人中,你是唯一一个既对丹有杀意,又有理由痛恨巫婆的人。”
金兰儿问:“小岛先生也觉得朴记者是凶手?”
“他在我这里的嫌疑比较高,但我还没有想好。”小岛涉回答。
金兰儿苦恼地皱皱鼻子,十分可爱:“每个人都说得好有道理,我现在不知道该投谁了。”
“直觉吧。”章雪儿说,“直觉说谁就是谁。”
金兰儿想想,不好意思地说:“老实说,我怀疑江先生。”
江白焰:“为什么?”
“直觉,我觉得你隐瞒了什么。”她说,“一般来说,我的直觉很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第六感不是什么超能力,是你的大脑告诉你,有地方不对劲,所以我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他叹口气,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