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兵马还没有打过来,双方就要为了争夺划分秦地的城池,大动干戈。
用俞厉的话说,“难怪詹五不让朝廷兵马急着收复,根本用不到人家动兵,秦地便已自损完毕。”
他叹气,但更麻烦的还不在此。
袁王这次带出去了大量的兵马征战密城,出师未捷身先死,一半的兵马折损在密城墙下,另一半都被俞厉带了回来。
袁王死前没有立下继承人,现在大批的兵马在俞厉手中,两位少主都向俞厉抛出了橄榄枝,希望俞厉尽早带着袁王旧部,归顺一方。
可这两方,一边是袁王长子,占着伦理大势,另一方外家乃是秦地显贵,占着拥戴呼声。
卫泽言劝俞厉谁都别选,“不若先带着兵将返回虞城,等这两位少主决出胜负。”
俞厉一脸为难,却也不甚同意卫泽言所言。
“袁王离世前兵马交于我手,让我带兵回秦保存势力,若是我作壁上观任那两人决一雌雄,袁王泉下有知,岂不怪我?”
从被朝廷通缉的山匪草寇,到赫赫有名的虞城将军,俞厉一直将袁王的提携记在心头。
卫泽言问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俞厉低头思索半晌。
“或许我该见见这两位,若有一位肯退出争斗,自然是最好,若是都不肯退出,我再做决断也不迟。到时候,也算对得起袁王爷了。”
在这话下,卫泽言不置可否,只是劝他,“秦地背对外族,北抗朝廷,现今南面的襄王趁机咬下秦地两座城池,你得尽快决定了。”
俞厉头痛,“晓得了。”
袁王的突然身死,打乱了许多原本的节奏。
俞厉不禁想到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妹妹,他叫了正要离开的卫泽言。
“阿姝那边,你能确保她的安全吗?”
卫泽言顿了一下,说可以,“阿姝你先别操心了,操心你自己的境况吧。”
这话说完,卫泽言离了去。
可俞厉却在他这话里,听出来些什么。
卫泽言可以确保阿姝的安全,是不是说,他其实很了解目前阿姝所处的情形?
既如此,又为何不同他说?
虞城的情报是卫泽言一手操办起来的,俞厉若是此事强行动用,是对卫泽言的不信任。
现下秦地政局纷乱,他万不能同卫泽言心生嫌隙。
但前后两次京城传来情报,让他转危为安,那定国公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查内应?
而第一次偷袭的消息,可是阿姝给的。
她在京城,真的安全?
俞厉越发头痛,心神不宁起来。
这次的消息是黑山传的,可见黑山和阿姝一样,都潜伏在定国公府附近。
定国公府若是清理门户,黑山也不会安全。
他应该派人去接应,若能接应到阿姝最好,不然接应到黑山,约莫也能知道阿姝的消息。
俞厉这么想着,便悄悄安排了自己的人手。
营帐外面起了大雾,十丈之外的地方,都已看不清了。
浓雾之中,正常人尚觉心慌,他眼盲的妹妹又是怎样的心情?
俞厉甚至不敢多想,只盼妹妹平平安安,不要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欺凌。
如若不然……
俞厉攥紧了拳。
*
京城。
五爷甚是忙碌,但连着两天都抽了两刻钟的时间,到浅雨汀给俞姝读书。
俞姝不胜其烦,自然没有什么好态度。
但男人也不生气,耐心十足地,像佛祖感化恶人一样。
俞姝气到了,此刻竟希望自己不是个瞎子,而是个聋子。
他约莫也发现了她的抗拒,并没有要求她立刻便要有所改变,只是在读书之余,不知从那弄来些木雕小屏风,摆在俞姝窗下。
俞姝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用手指摸了摸,竟是赵氏王朝几场攘外安内大战的雕像。
她无话可说了,将那屏风丢弃一旁,反正她眼不见,心不烦。
心里是这么想,但这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于是对那五爷的态度,越发没有丝毫亲近可言。
她冷着他,五爷暗暗叹气。
穆行州从旁看着,莫名觉得五爷有些委屈。
可五爷自己不肯同韩姨娘说实话,又有什么办法?
反倒是他,应了詹兴武的邀约,在约好的那日,去了城外的温泉湖里泛舟。
毫无意外的,那位慧姑娘也在同行之列。
有詹兴武在,詹淑慧倒也没有过分粘他,但同样的,他也不好甩开这姑娘。
到了那湖上没多久,詹兴武就被那姑娘支开了,下了船去。
穆行州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唯恐那姑娘上前。
不过他也想起了那日韩姨娘提点他的话。
他可是揣着韩姨娘的话,默默念叨了很久。
当下,他又回忆了一遍,谁想刚回忆结束,小船莫名的一摇,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姑娘惊了起来。
“哎呀哎呀!”
穆行州连忙稳住小船,同她连道,“不要乱动,小心落水。”
话音未落,姑娘落水了。
穆行州第一反应,自然是跳下船救人。
可就在这时,他默默记背了很久的、韩姨娘的提点之语,一下冲上了脑门。
救人这事,韩姨娘让他万万想好再救。
穆行州不由地就怔了一怔。
此时,那姑娘已经在水里扑棱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穆行州犹豫的空荡,突然一个肥硕的身影跳进了湖里。
湖里激起成片的水花。
詹淑慧不通水性,马上就要被他兄长带回涿州了。
回了涿州,她只能同废人成亲!
那人哪里比得上穆行州年少有为,得五爷重用,嫁过来还没有公婆,一身轻快。
落水,由穆行州救起。
孤男寡女亲密接触,不愁穆行州不娶她。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她在水中扑棱,感到有人来救,喜不自胜地立刻伸手过去。
那人极其懂得的,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然后在她耳边,“姑娘别怕,我救你!”
詹淑慧心中大喜,心道穆行州总算开窍了!
可下一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人的声音,不是穆行州吧?!
等到上了岸,詹淑慧傻了眼。
她定定看着抱着她上来的人,那人油亮的胖脸上露出一个眯眯之笑。
“姑娘吓坏了吧,不怕,有我在!”
他把他的胖猪手放到了詹淑慧腰间,姑娘一怔,惊叫起来。
下一息,昏死了过去。
……
定国公府。
晚间,五爷又抽了点时间,过来给她读史。
这读史,他到底是读给她听,还是读给他自己听?
但他读得认真,还把小屏风拿过来,放到她怀里,一点点引着她了解上面的情景。
俞姝实在听不下去了,把屏风和书统统塞回到他怀里。
她叫了他一声,“五爷,襄王的动作不够频繁吗?五爷不够忙碌吗?”
五爷讶然,也知道她言下之意是什么。
她又说了一句。
“五爷若是愿意教人,去族学里,想来族里小儿是愿意听的。”
五爷抬眼看了她一眼。
小娘子不仅脾气甚硬,还会冷不丁地刺人一下……
但他只当听不懂,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