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士兵从他们家小院门口路过的时候,宋又云还以为是来抓林骁的。
她这些日最怕的,就是林骁暴露。
她多次劝林骁,两人离开虞城算了。
可林骁不仅不听她所言,今日突发奇想,竟要亲自上兵营,给他自己谋一份差事,说要给虞城效力。
他哪是给虞城效力?
以他的本领说不定很快就晋升,到时候岂不成了潜入虞城的细作?
宋又云冲着他直摇头。
林骁根本不理会,哼笑连连。
“怎么?只有你能当细作,我当不成?”
他还替她开了门,“若是黑山不放心,大可以去寻俞厉和卫泽言揭发我。”
宋又云头痛不已,当下见他又来凑这热闹,连忙将人往回扯。
他身定如磐石,反而要转身往兵营而去,斜眼瞧着宋又云。
“做男人的,还是要养家糊口,总不能让你起早贪黑地养家,不是吗?”
宋又云见他又开始扯这扯那,不免急了起来。
“骁哥儿!别闹!”
男人在这话里,一脸严肃地转过头盯住了她。
“你叫我什么?”
宋又云晓得他不喜她叫他这个,只能改了称呼。
“夫君,别闹了,留在家里吧。”
“哼。”林骁告诉她,“不行。”
他推开宋又云走了,看着宋又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林骁心里这口气顺了不少。
当天林骁就在虞城兵营谋了个差事,兵营的人见他露了两手,便安排他从守城的小兵开始做起。
林骁觉得不错,第二天就开始当差。
他谋了这差事,翌日一早就要去当差,早间洗了脸,就往房中一站,平直伸了手。
宋又云如从前般,过来帮他穿上虞城小兵的衣裳,还替他系了新发的盔甲。
房中是黎明时分的安静,窗外有日出的第一抹光亮照进来。
恍惚之间,两人好似又回到了京城林家。
林骁还是冷武阁的大统领,宋又云每日帮他穿好衣衫送他出门,然后去照料三个孩子。
林骁低头,看着宋又云替他仔细系着衣带,心里不顺之气早已平复下来。
虽然眼下早已不是从前情形,但他和她,和他们的孩子都还好,也算是纷乱世间的一点幸事了……
可宋又云想到他真要在虞城当差了,半夜没睡好,当下顶着两只大黑眼圈,犹豫着想要再劝劝他。
“骁哥儿……不,夫君,咱们还是离开虞城吧?”
林骁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不能,我现在已经是兵了,若是离开,岂不成了逃兵?你觉得我林骁是能做逃兵的人?”
说完,大步流星地出门当差去了。
留下宋又云一个人头疼得不行。
林骁赶在换防的时候,站到了守城门的队伍里。
昨日城门处接到命令,极有可能今日不再开城,但到了昨日下晌,这禁令又取消了。
今日如常开城,城门内外早已挤满了人。
林骁因着是刚上的新手,先在旁观摩,站的颇远。
但他瞧着拥挤人潮里的几张熟悉面孔,眼皮一跳。
尤其其中一人,他十分熟悉。
林骁将那人几乎是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竟是国公府宴夫人的封林?
冯罗怎么会在虞城?
他来虞城做什么?
林骁有心想要弄明白,但是冯罗和另几个让他眼熟的人,随着出城的百姓一道,离开了虞城。
……
冯罗一行出了城,就去了与穆行州约好的地点。
几人跟穆行州回了话。
“回将军,在虞城没有找到阏氏的下落,阏氏应该不在虞城。”
穆行州发愁地捏住了眉心。
方才他派去另一边的人也来回了消息,说没找到人。
两城都没找到人,那么温彦到底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人绑了她?要做什么?
*
穆行州给五爷去了信。
五爷接到信也止不住叹气,但他不能再继续留下来等消息了,眼看着阿姝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和孩子虽然平稳,可他总是担心。
如今一时没有消息,只能让穆行州再想办法找人,而他则带着兵马启程回京。
在此之前,五爷得了老夫人的回信。
老夫人因着温彦迟迟不归,此时正在京畿的普坛山普坛寺中小住,斋戒祈福。
五爷一行到了普坛山下,就在此处停了下来,五爷亲自带着俞姝上了山,去了寺中。
老夫人看到俞姝高挺的肚子,忍不住念了一句佛语。
她拉了俞姝的手,时隔几月,再看她,眼神不一样起来。
不过老夫人也没有多言,笑着看向五爷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俞姝的手。
“好孩子,辛苦你了,等回了京就好了。”
俞姝隐约察觉了老夫人态度的改变,她回头看向那五爷,只看到男人模糊的影子轻轻点头。
她不知他们要做什么,但肚子沉得厉害。
她托着肚子下去休歇了,老夫人叫住了五爷。
“小五,这桩旧事你眼下如何打算,同母亲细细说说吧。”
五爷说好,看着俞姝平稳地回了客房,便扶着老夫人坐到了寺中古松之下。
“儿子是如此作想的……”
*
千里之外,虞城。
竹节声消失了,温彦彻底被困在了虞城的小院中。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丝毫不知虞城到底要拿她做什么用。
就仿佛被养起来的羔羊,不知道明天是怎样的命运。
温彦再某日再次要求见俞厉,俞厉倒也没有推却,来见了她。
“阏氏又要想言语哄骗俞某,趁机脱身么?”
温彦尴尬,摇了摇头。
“上次骗了将军,是我不对,将军就当是……咳咳……扯平了。”
这么论起来,倒也不错。
俞厉点头,“那阏氏要做什么?”
他说着,倒是想起了最近朝廷的新单于托寻,开始在边境蠢蠢欲动的事情。
他在想,会否于此有关,毕竟温彦若是不离开,应该是托寻的阏氏了。
他和托寻很可能即将开战,这位阏氏是听了什么消息,有什么想法么?
恰在这时,温彦问了他一句。
“将军绑我在此,是要等托寻开战,以我做质?”
她这么问了,俞厉瞧着她脸色紧张,想到托寻那狠辣的名声,不由道了声否。
“阏氏莫怕,俞某不是这等人,若是托寻开战,俞某自然同他一战,不会以女人做质。”
这话一出,温彦心头大石落地。
她好不容易脱了身,万万不想再回到托寻手里了。
这一时见,她竟有些感谢俞厉。
但俞厉不是因为托寻帮他,又是为什么?
“那将军是要在与朝廷开战时,以我为质?”
她是个人质,这是一定的了,不是对朝廷,就是对朝廷。
可俞厉还是摇了头,“俞某说了,开战是不会以女子为质的。”
他没有说谎,而以这些日子来,温彦在虞城的所听所见,也晓得俞厉是个十分重信且有情义的人,确实不像会做这样的事。
那么她这个已经“溺水身亡”的阏氏,能用来对付谁?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俞将军绑我,是要对付定国公詹五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