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肖长离正驱马赶至琳琅山。
他知道,广陵广御需坐镇京城,无法抽身,能出来的,只有自己而已。
琳琅山位于苍梧山龙脉之上,灵气滋盛,孕出的异兽必定非同凡响,无论如何,他定要一试。
琳琅山不大,找寻寒潭并不费事。常言高处不胜寒,寒潭所在必定也是此山最高之处。
此时冬寒将至,天气本就阴冷,在琳琅山中这寒意更甚,肖长离越靠近山巅便越觉阴寒入骨,似连血液都快要凝结。
他能感到这寒意并非来自冷风寒气,而自地下而起,直透肌骨。一路上来他看到不少冻僵的尸体,想必皆是丧命于此。
幸好他纯阳之躯又得龙气加持,方能活着来到山巅,只见静如明镜的寒潭反射着天上层云,高远飘渺,恍惚似不在人间。
这寒潭不大,呈漏斗之势上宽下窄,四周草木不生,水清可见底,下端是一洞黑暗看不见底,不知究竟有多深多远。那片黑暗似有魔力一般,要将人吸纳进去,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站在这样的地方,即便什么都不做也难捱心神震颤,便是肖长离都感到有些目眩神晕。
阴寒自四面八方而来,似是不将他冻僵誓不罢休,他每呼吸一次便觉如同刀子在刮,深吸一口气,咬破舌尖,含着一口血,同时运起全身气血,抵御寒意,这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此处静如死域,好似一切都已被冻结,便连风都失了威慑,不敢经过。
肖长离看着那个水中黑洞,一步步走入谭中。
鞋不沾水衣衫未湿,这水面竟早已冻结成冰,极为坚实,别说是一个人,就是几匹马上来都能跑上几圈。
肖长离身形挺拔颀长,倒映在冰面之上不染纤尘,如仙人凌波踏水,暂寻一方净土歇脚,随时都会羽化而去。
第73章 狼狈之戏
他走到潭水中央, 正站在那黑洞之上,右掌一翻蓄势而发,将一团魑魅火重重拍在冰面之上。
他要引那异兽出来。
要它出来, 必要破冰。
一击下去冰面毫无反应, 他又是一掌,依旧无用。
这冰不知凝结了千万年, 绝非凡俗之力可以撼动。他沉思片刻,划破掌心, 挤出鲜血, 以内劲将血液凝在一处, 倒滴而下,随后收起内劲,一瞬间极强的寒气便将那鲜血凝固成了一截冰刺, 倒挂在他掌心。
他凝神敛气,运起魑魅火,一掌狠狠拍下。
那鲜血凝结的血刺一端扎入冰面,一端嵌入他的掌心, 带着纯阳的血气与魑魅火之威,在冰面上留下了一个凹洞。
鲜血凝结的冰凌晶莹剔透,反射着淡淡的红芒。
肖长离就着掌心的残血, 再次拍下,这一次冰面以凹洞为中心,缓缓裂开了一条缝,寒气似活物般自冰下溢出, 嗜向肖长离。
肖长离掠身而退,如飞燕横空,退回岸上,看着那道缝隙越来越大,水面坚冰霎时间分崩离析,森寒之气倾巢而出,一时之间风起激荡天地变色,如同坠入了冰雪地狱。
肖长离看着水面荡开层层波纹,盘算着那里头的究竟会是什么异兽。单从那潭中深洞的大小来看,想来也不会太大。
他捡起脚边一块石头掷入水中,正扔向那深洞之内。眼看石头入水朝那深洞坠去,猛地被一股无形之力吸了进去,与此同时水面上亦出现了一个巨大漩涡,仿佛所有的水都被吸入了深洞之中。
肖长离眉心一紧,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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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王赶到行馆时,苌楚靖尧正在欣赏歌舞,脚翘在桌案上一下一下打着拍子,身边有美人送上佳酿,他不时在那柔荑上摸两把,小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
珩王心想,这小子可真是够精的,自己国中内乱乌烟瘴气,他就恬不知耻跑这来享福,还顺便折腾几把,把人家搅得鸡犬不宁,他倒是快活了。
珩王咳嗽一声,被歌女身上的香粉呛得鼻子发痒,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听说岐王殿下伤了腿,不知可有大碍?”
苌楚靖尧将长腿一抬,露出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右腿,笑道:“无妨无妨,峪王殿下手下留情,没给摔残了,休养几日就好了。”
珩王赔笑,心下腹诽。就云昶那三脚猫的身手,真能把出雲这位排得上号的高手给摔残,那倒真是出息了。
不过无论此事究竟无意还是有意,至少在明面上看来,苌楚靖尧的马受惊的确是因为云昶那一鞭子,他们无可辩驳,只能认栽,还得想法子好好安抚,不能给出雲留下口实。
“峪王顽劣,不知分寸,无意累殿下受惊,我等实在过意不去。”珩王好声好气赔礼,“殿下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尽管提,莫要客气。”
苌楚靖尧一脸谦逊纯良:“珩王殿下太客气了,这几日承蒙照顾,吃喝玩乐,比本王在出雲时还快活,本王还没好好谢过,哪里还好意思提什么要求?”他抬了抬伤腿,皱眉道,“不过,这腿脚不便的不好出门,倒也确实有些发闷。”
珩王皮笑肉不笑:“殿下若是想出门,本王派人传来步辇就是,可别劳动了殿下这条精贵的腿。”
苌楚靖尧道:“不必不必,用不上步辇,伤残之躯也不用走得太远,劳烦珩王殿下扶一下,本王在门口吹吹风就成。”说着已伸出手,笑呵呵看着珩王。
珩王暗啐了一口,扶住他胳膊架着他走到门外。苌楚靖尧坐在廊下一脸陶醉得深吸了口气,像是被关了多年的囚犯似的,啧啧叹道:“庭院碧苔红叶遍,试倚凉风醒酒面,这日子可真是舒坦,本王都不想回去了。”
珩王暗暗翻了个白眼:“岐王殿下乃是出雲国主最为看中喜爱的皇子,你若是不回去,只怕出雲国主得要亲自来寻了。”
苌楚靖尧展开腰间折扇,自认风流得晃了晃:“无妨,若他来了,正好看看大缙这片锦绣江山比起我出雲如何,今后也好多学学治国之道,莫使得内忧外患,自家人还打起来,教人笑话。”他冲着珩王看了一会,笑意莫测,“说来也怪,贵国数位皇子,除了那位前太子殿下有些身为皇子的野心外,其余几位竟然能够相处和睦,送到手的皇位还推来推去不愿意坐,真是让人意外。珩王与那位峪王殿下,当真对那至尊之位毫无兴趣?”
珩王笑了笑,道:“人各有志,有人追名逐利,自然也有人弃如草芥。我等生在帝王之家,已有了常人不可企及的富贵,再去多求什么,便是贪婪。要真坐上了那个位置,终日国事扰心不得安枕,徒增烦恼罢了,不如做个闲散王爷,一世自在逍遥。”
苌楚靖尧眸中露出悠远之色,轻叹一声:“若我那几位皇兄能懂得这个道理,也就不会有这许多糟心事了。”
珩王知他于此事定有许多感触,身为最受喜爱的皇子,他所受的明刀暗箭必定不少,不由有些同情,拍了拍他肩膀:“人心难控,咱们管不了旁人,自己无愧于心也就是了。岐王殿下乃是豁达大度之人,想必明白这个道理。”
苌楚靖尧一笑:“本王本也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只是无奈啊,身在此位,有很多事便不可不顾,不得不做。”他挑眉,收起折扇,“多谢珩王殿下一番训诫,若日后还有机会,定与殿下喝上几杯。”
珩王见他如此坦诚,正要答允,忽见一人鬼魅般出现在了苌楚靖尧身后,温和笑意中透着几分狡黠,一只手缓缓按在苌楚靖尧肩上。
“你……你是……”珩王脸色大变。
他认得此人正是南岳巫覡,谢墨。
南岳人在这里出现,肯定不是为了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