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很快靠近渔船,旁旗率先上船,魏闻忠还晕着,士兵持刀戒备小心搜寻,待把渔船都搜了一圈,发现此船空无一人。
“大帅,没有人。”
“没人?”
士兵笃定点头:“没人…而且…好像什么都没有。”
魏闻忠抬头张望大海,茫茫海域一望无际,空荡荡的渔船显得十分诡异,他突然心生恐惧。
姜百万声音嘶哑,口里的血和着唾液淌到甲板上,他盯着越来越近的船,眼睛渐渐模糊。
池方在船头望了许久,突然大步回来,伸手拉住温廷泽往船尾拖,他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温廷泽不明所以问道。
“怎么了?”他望着远处的船问道:“是海盗?别怕,往后走能拖到老魏他们来。”
池方不答,拿到砍掉小舟的绳索,把救生船放入海中。
“你走。”
“什么?”
池方绑手的布被血渗满,他像是不知道疼,抓着温廷泽就要把他推下船!
“海军一定在附近,我们能撑到他们来,你……”
二人争执间,温廷泽突然身子晃了晃,池方知道是他伤势重失血过多,祝衡此时跟着过来,他远远道。
“没事了,不是海盗。”
他没注意池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是四方船,我会帮你们离开。”
“你知道四方船是什么吗?”
池方垂着眼睛,声音平淡,却是质问的语气,他看向温廷泽抱住他道。
“对不起…你得走……”
温廷泽不明所以,他正要问,却见祝衡身后有几道寒光闪来。
弩箭!
“快躲开!!”
温廷泽向众人大喊,他抱住池方压到船舱后,祝衡也被扑过来的哑巴拉到箱子后躲着!海盗被绑在甲板避无可避,顷刻间都被射成筛子,张昆几人逃慢一步,被箭矢射伤。
箭雨一过,池方迅速推开温廷泽,一个人往甲板上跑,对方下一波箭已经准备好,池方却不藏不避,直面前方。
四方船乘风破浪,速度极快,小山看着站在船头的池方,询问白梧的意思。
“主人?”
“倔脾气半点不改。”
他让弩箭收起,渔船上赶来的温廷泽把池方拖回来,质问道。
“你不要命了!什么四方船?!”
池方一时无从说起,而四方船已到他们面前。
这是一条与海盗船差不多大小的船,船上挂着许多幡与白灯笼,活像一条丧船。
白梧站在船头,身后有许多白衣人,弓箭手对准了渔船,他神色似笑非笑,盯着池方。
池方见了他,心神激荡,甚至手足无措,长久没有感受过的恐惧涌到他心口,仿佛抓住了他的心脏。
“你为什么…”
他颤声道。
“为什么要回去…”
白梧听见了,他让人放下跳板慢慢走到渔船上,白衣人随即跟过去,包围住渔船中人。
“侯爷。”
他向温廷泽打招呼。
“这些年多谢侯爷照顾池方。”
温廷泽总觉得此人在哪见过。
“你…”
池方把温廷泽挡在自己身后,白梧见了他的举动笑道。
“好了别闹脾气了,如今家里大不相同,跟我回去。”
池方听了此话非常激动,他拉着温廷泽后退两步。
白梧见他的模样,抬手指着温廷泽道。
“你心里清楚,不跟我走,我就杀了他。”
温廷泽哪里允许他人威胁,举起刀直面白梧。
“你是什么地方的邪道,敢威胁我的人?”
“侯爷伤势不轻。”白梧浅笑道,“真的能在这么多人手里活下来吗?”
池方显然是知道温廷泽的伤严重,他拦住温廷泽小声道。
“你走…他…他是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后背的伤太深了…”
他说着,眼眶里渗出眼泪,温廷泽放下刀捧着他的脸道。
“他是那个养大你的人?他要带你去哪?别怕我不会让他带你走,我们等……”
“侯爷在等海军?”
白梧歪着头。
“海军暂时来不了,我派人引开了。”
他示意小山去带人,温廷泽见人靠近,横刀迅速往后劈!小山却十分灵活,身子一闪就避开,他抽出佩刀对上温廷泽,池方见温廷泽用力下背后的刀伤裂开,连忙拉住他道。
“他们人多!别硬来…海军发现不对一定会寻你…你…你先保护自己再…再来寻我好不好……”
温廷泽哪里肯,挡着池方道。
“不行!!他到底是什么人?!你要到哪去!!我……”
他失血过多头脑发晕,池方见他的状态,索性推开他,退到白梧身前。
“我…我只是回家……”
听他说回家,白梧的笑意更深。
“回家?”温廷泽支撑着不放手,“回哪里?侯府才是你家!”
“不是……”
池方不敢看他。
“不是…我利用你庇护自己…我现在……我现在要走了……你……你放手行吗……”
“池方?!”
温廷泽要上来拉他,小山在此时抬刀就砍向,池方迅速抬脚踢开刀!他对着温廷泽怒道。
“现在什么情形!!你看不清吗?!!”
海上风浪起,雷阵雨要来。
他回头对着白梧道。
“我跟你走…你放过他…”
白梧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递给池方:“侯爷看起来不肯放弃。”
“他这样一定会追过来。”白梧拍了拍他的脸:“重伤他,你不忍心,就让小山动手。”
池方盯着他,看清白梧眼里的不可商量之后,他抬手接过匕首,来到温廷泽面前。
他没有再看他的眼睛,风越来越大,夹杂着雨点,温廷泽发现自己视线开始模糊,见他手腕一抖,有寒光在他手中亮出,他喃喃道。
“别走好吗…我一定有法子……”
“他伤得太重,不会追过来…”
池方最后挣扎,白梧像是猜到一般对小山抬了抬下巴。
小山得令,要替池方动手,池方在他之前抬起匕首,利刃刺破心口皮肉,温廷泽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狂风大浪里,他看不清池方的神情。
池方抽出刀,温廷泽跌在他身上,他扶住温廷泽放他躺在甲板上,猩红的水从他身下渗出,雨点打在他脸上,意识越来越模糊,手却紧紧抓着池方的衣角,不肯放开。
池方跪下来,低头吻住他。
“告诉我要去哪…”
温廷泽看池方的面目模糊不清,海水和鲜血沾在他脸上。
“我…我会去接你…”
“活下去…养好伤…别固执……”
池方的声音散在风里。
温廷泽失血过多,虚弱至极,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道。
“至少…告诉我…去哪…”
池方不再回答,站在温廷泽一边的白衣人却想上前补刀,已经要走的池方抬起手中刀,一刀扎在那人脖子上!那人随即倒地身亡,池方看向白梧,似乎在告诉他,再动手他就与他同归于尽,白梧轻笑了声道。
“清理这里,走吧。”
祝衡已经在四神船上,池方经过他时,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池方管不了任何事,他径直走过他,进了四神船的船舱。
渔船上开始了杀戮,所有活人都被刺死,舱里的人货被挑出一部分,剩下不够好或已经半死的,只能听见尖叫和刀刃入肉的声音,张昆在地上爬起,他挣扎着要往海里逃,被经过他的白衣人随手了结。
四神船只带走了人,和神像的碎片。留下一船的尸体,温廷泽逐渐失去意识。
他的身体随浪晃动,眼前的海变成了草原,池方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瞭望。
那是池方头一次见到策马驰骋辽原的场景,眼神里满是向往。
温廷泽见了去牵了一匹脾气温和的红鬃马拉,他把缰绳轻轻放进池方手里,红鬃马的鬃毛扫过池方手心,温廷泽示意他摸一摸,池方伸手摸着马的脖子,着手触感如丝绸。
“会吗?”
池方摇头,他只有过方寸之地,怎么能跑马。
温廷泽教他踩马镫上马,他裹着池方的手鼓励他越上马背,池方有些害怕,却没有表露,骑上马背的高度明明只站在地上高不了多少,池方却在坐稳那一瞬间,感受到天地辽阔,秋风舒爽。
红鬃马被温廷泽引得慢慢踱步,秋风直面吹起,池方的乌发飘如游云。
他在习武与骑射方面有惊人的天赋,很快就能驾驭军马自己驰骋。
温廷泽见他跑得越来越远,马蹄的踢踏声却越来越近,温廷泽在吵闹和冰冷中惊醒,他依然在甲板上,无法动弹,海鸟在啄他周围尸体的血肉,空气里满是血腥和腐臭。
他感觉后腰被什么东西膈着,于是艰难翻过身,摸到一根竹管,拿起凑近一看,是一支短烟火。
温廷泽盯着短烟火很久,这好像不是他给池方的…是他刚才塞给自己的?哪里顺来的?
温廷泽扯了个笑脸,他扯开竹管,火红的烟火向天空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