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十九来之前,谢周青自己感觉说难挨过这个月,现在变成冬天,说明张十九这一夜的布置和早上的治疗,帮谢周青续命将近半年。
张十九开口道:“老哥儿,其实我的方案若能尽全功,你挨到来年开春,又将有一年好过了。”
谢奇略连连点头:“没错,爸……春季主生发,万物生机都会迸发,你也一样,我们好生调理,那样……”
“奇略,莫要强求。”谢周青轻叹:“躺在床上挨日子,多这一年半载又有何意义?我都活了一百多岁,还有什么看不开?谢家有你们在,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是啊,谢周青都一百零四岁,这是真正的长命百岁了,他的儿女都死了大半了。像谢奇略,都只是谢周青比较小的儿子。
这一生,谢周青也值了。
张十九微笑道:“老哥儿好心态……”
“可父亲你一直是家里的主心骨啊,有你在,谢家就有底气。你能多活一日,也对谢家多庇荫了一日。”谢奇略擦了把老泪。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尤其是像谢周青这种并没有老糊涂的长寿老人,会能给家族带来很大福运的。
眼前就有很好的例子,如果不是谢周青,张十九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谢家大院。
同样,如果不是谢周青收藏的三百年人参,白苏恐怕也不会来到谢家大院。
这是对外,对内同样是如此。
谢周青还没死,谢家四代人都亲密如一家。谢周青一死,谢家四代人就会很自然地更疏离。这是社会关系发展的必然,要不然老话常说:父母在堂,兄弟就是兄弟;父母过世,兄弟就是亲戚。
“十九爷,谢族长,能让晚辈给老爷子搭一把脉么?”
白苏的声音响起,将众人的目光骤然都吸引了过去。
“你要给我爸把脉?”谢奇略愣然,不知道白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欧阳清源表情有些古怪,拉了下白苏的袖子,在他耳边低沉问道:“白苏,你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你觉得你能比十九爷还更好地帮到老爷子?”
欧阳清源真担心白苏为此得罪张十九,人家张十九堂堂宗师见到你白苏的时候,还赞不绝口,给予了十分高的评价,你白苏却是这样拆人家台?
张十九的表情的确有些变化,他眸光也很是狐疑,不知道白苏此举何意。
这也就是环境对语境语意的影响,思考问题角度不一样,也会让人的理解变得完全不一样。
白苏正容道:“晚辈只是从来没有见识过像老爷子这种情况的人,完美养生了一辈子,活过百年,即将寿终的肉体都没有明显的病根。想搭一下脉,印证一下我学以致用的东西,是不是靠谱,看看这寿终之脉到底是怎样的。”
谢灵运皱眉道:“白苏,你这是把我太爷爷当什么了?你的活体教材么?”
沉默寡言的谢长放都开口了:“白苏,你未免太放肆了点吧?”
“白苏,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谢奇略脸色也有些沉,尤其是听到白苏说的“寿终”这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但是谢周青却是开口了:“孩子,你过来吧……”
谢奇略骤然抬头:“爸?”
“奇略,别着相了!人孩子又没有坏心思,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长进一些而已。我这把老骨头,临死前对这孩子的成长有帮助,也算是多一分功德啊。”谢周青轻声道:“这也提醒了我,回头让灵麒、灵宇这些孩子分批安排过来给我号脉,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寿终脉’。”
张十九也旁也是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看上白苏的眸光有些了耐人寻味的感觉。
也只有对医术学习痴迷到极致,才会不放过一切提高医术的机会吧?
“是……”一个字,却哽咽了谢奇略这个老儿子,然后他忍不住瞪向白苏:“你……”
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奇略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谢灵运,这个时候瞪眼看着白苏:“你把脉就把脉,嘴巴不准乱说,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又开始讨厌你了!”
白苏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吧,我听你的……”
这个时候,白苏会发现,谢灵运还真有些可爱,这也就是被宠到大的孩子,真正无忧无虑的存在,才会有这样奇葩的逻辑吧?
不过在坐到床榻旁后,白苏就收殓了笑意,而是凝神看着谢周青。
想看看谢周青这种难得的寿终脉到底是怎样的,这也是白苏的目的,但是他最主要的目的并非如此。
白苏知道,谢周青因为非常擅长养生,他的肉体衰弱得要比常人更有规律。
医典里对于“寿终”的解释,其实已经很全面了。
古代医学家通过观察和实践提出了他们的理论,形成了几种衰老学说。先天学说,后天学说,五脏虚损学说,精气神虚损学说,阴阳失调学说等。
这些学说,其实白苏都有了解,而且认为它们都不是孤立的,而是一体的。
白苏的最真实目的,就是想看谢周青这种寿终之脉,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把脉一分钟的样子,白苏收了手。
“孩子,感觉怎么样?”谢周青淡然问道。
白苏微微颔首:“老爷子心肝脾胃肾肺等五脏六腑皆有衰竭之脉;精、气、神皆难振;阴阳已失衡……果然是寿终之脉。”
谢周青微露笑意:“十九爷已经出手了,你所把到的脉象应该会有些偏离寿终之脉。”
白苏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十九爷除了用‘回魂香’为老爷振凝神聚精养气外,还用了强心针激发老爷子的命脉血气,加上持续用‘生息递进’之法行针,进一步强健脾胃之气、进而影响肺气、肾气和肝气,从而达到整体强化老爷子脏腑营卫能力的目的。”
“我从老爷子的脉象中还能感觉到那一股很奇异的外力作用。应该是十九爷的针术,已经达到了以气御针的地步,并且能够借助香疗之引,让内气在老爷子体内以三才呼应、五行相生之势形成内辅循环。”
白苏最后几句话是看向张十九的,那是钦佩的目光。因为白苏的以气御针是假冒的,是以法御针,他一直很佩服真的练出以气御针的牛逼存在。
虽说无论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来看,以法御针都要比以气御针更牛逼,但是有一点不能否认,那就是白苏真的还没有掌握以气御针。
而谢奇略、谢灵运等人则是惊叹地看着白苏,原来脉象在白苏手中竟然如此清晰明朗?
谢周青那有些浑浊的双目闪着异芒:“十九爷,有没感觉到后生可畏?”
张十九连连点头道:“你这孩子还真是了不得,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能够通过病人脉象反推我的治疗方法。尤其是香薰疗法,你怎么知道这香是我治疗所用?”
白苏微笑:“老爷子胃气失和,药汤无用,这无疑是最好的提振精气神之法了。精神振作,生气就足,这样才能引导心力,进而推动整个脏腑系统重新恢复活力。而我听谢族长说了,在十九爷来之前,老爷子的情况不太乐观,因此我想这个二位一体的疗法,肯定是出自十九爷之手。”
“真是后生可畏啊。”谢周青气力不足都忍不住大声赞叹:“湘南白家竟然能有这样的后人,还真是让人艳羡啊。”
“爸,不用艳羡,白苏的爷爷就是当年出走白家的白云峰。所以,白苏现在可不能算是湘南白家的人。”谢奇略对于这个状态很是高兴,如果真是湘南白家出一个白苏这样的妖孽天才,那他还真是蛋疼了。
谢周青却是轻叹:“终归是白家的子孙,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老哥儿,月有阴晴圆缺,湘南白家如今家道中落了许多,比之谢家还是多有不如。至于说这五行针和六合针,也不过是各有千秋而已。”张十九轻笑,他这是有些担心谢周青因为抑郁影响他的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