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轻轻一推。眼前的场景瞬间消散。
再次睁眼,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天地寂寥,无边无垠。
他知道,刚刚,对方侵入了他的识海中,给他制造了幻象。这样的手段,对萧乔来说,并不陌生。
而如今自己,应该是打破了幻象,却困在了对方的盲区中。假假,一定也被困于某个幻象当中。
所以要找到他,必须反侵入施术者的识海中。
他只懂简单粗暴的入魂。但不知道,是否具有反入侵的能力。
他闭上眼睛,万籁俱寂。心底升起一盏烛火。比平日看到的更亮。他感觉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脑海中集聚,胸前的御灵石发着热,他清楚感受到,近日来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变强,未知,令他惶恐不安。
烛火扑闪了一下,他猛地睁开眼。朝一个方向跑出去。
果然。刚跑出几步,他突然觉得脚下似踏空了一样。再次落脚,已离开那片虚空。
他成功了——这里,便是施术者的识海。
到此,他才发现,施术者,并非是一个人。
而是,一群人。他此时进入的识海,是一个群像。
而且,是一群古人。穿着古代的衣服。年代似乎比他看到的,假假两百年前的识海还要久远。
人的识海是不可共通的,他此时看到的,是每个人各自独立的片段,那场面就好似在工厂的流水线上,看到每个人在忙碌地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是毫无关系,但其实,却在完成一件共同的事情。
是的,他们虽是独立的。却在做着同一件事。每个独立的影像放在一起,组成的画面,便是一群人围成圈站在那,他们双手捏诀,诀印共同推向中间一个方形的玉匣子。
诀印相触,一圈光晕炸开,发出刺目的光。
萧乔从未进入过如此强大的识海中,以至于光晕炸开之时,他微微眯了一下眼。
再次睁开眼时,玉匣子已被一个巨大的石钟盖上。
石钟,便是施术者的阵眼。萧乔直接走了过去,在识海之内,看到的人像皆是虚影。他从几个人的身体穿过,走到石钟前。
石钟呈乌青色,钟上符文密布。他抬手,闭上眼睛,手触到石钟之上,一股凉意侵入,虽是在识海中,他却觉得眼前的钟是真的。
他心底一阵激荡。只觉脑海出现了一瞬间的断片。
再睁开眼时,他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子申。”假假看着眼前的少年。
墨染的长发随风扬起,耳鬓两侧几缕青丝松散地挽于脑后。
少年眉眼俊秀,神色淡然。
“你成人了?”少年的声音很柔软,他抬手拂去假假肩头的雪花。
“是的。我成人了。”假假轻声说。
“跟我料想的一样。眼睛是深灰色的。”少年抬手拇指轻轻擦过假假眼底下的皮肤,说道,“更像白族长的夫人。”
“你说养我,还作数吗?”假假看进他眼睛里。
“作数的。”少年眸中染上笑意。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少年笑着,牵上假假的手。
“阿真!”萧乔看着假假与那少年从他身体里穿过。
他们是看不到他的。
萧乔跟了上去。
他看着假假与那少年挽手并行。他不知道眼前的幻象是假假过往的记忆还是幻象本身制造出来的。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假假内心深处的东西。幻象最善于攻击的,是人心最弱的地方。
或极爱或极恨,或极悲或极喜。
他一路跟着,踩过软软的雪地,雪还在飘。
不知道为什么,假假的记忆,总是在雪天。
少年带着假假走了很久。他们在一处木屋停了下来。
木屋古朴雅致,屋顶方正,屋檐四角翘起,四只木雕的小猫分立四方屋瓴。
木屋就建于那棵名为望生的古树旁边。
萧乔看看门上的木匾——白子六申
白六子申?
萧乔觉得胸腔闷闷的难受。
“看,我说过养你的,还作数。以后这便是你白六的家,我们的家。”少年说着,手轻揽住假假的肩,两人往门前的木阶梯走去。
快阻止他。快阻止他。快阻止他!
心底一个声音不断响起。
可是萧乔却像被冻住了一样,他站在那里。
心上像塞进了一块大石。幻象进入他自己的识海时,他是清醒的。
而此时,他竟然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自我矛盾中。因为,他从未见过假假笑得如此温暖。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