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放下图纸,锦绣奉茶过来。
“娘娘何须太过在意昭月公主呢。”锦绣劝解道。“昭月公主再受宠也不过是个女孩儿家,一般人家都尚且会娇养自家的女孩,陛下乃天下之主,昭月公主本是幼女,陛下格外疼惜她倒也没什么的。”
“你说的也是,就萧璐那副浑不吝的样子,也难怪陛下会那么喜欢昭月公主了。”皇后徐徐地饮下一口茶。
“是啊,再说昭月公主不过是体面上胜过皇子们一些罢了。终究她只是公主,左右是碍不到娘娘和二殿下将来的。”
“她是碍不着,可是她的母妃和两位兄长可就难说了。”提及此事,皇后的脸色不免有些晦暗。“单拿今年陛下避暑,留下诸位皇子在帝都,说是朝中一些不紧要的事情交由大皇子和二皇子共同定夺。可是朝中大半官员却都偏向大皇子,而且大皇子还有嫡亲弟弟,虽说六皇子不过在朝中领了些许闲职,但是以他们兄弟二人在陛下面前的体面,二皇子终究是棋输一筹。”
不同于兄长那般沉稳性格,六皇子的性格始终如幼时那般跳脱,可偏是这样,楚帝对他亦是格外优容些。
“可四殿下不就是二殿下的嫡亲兄弟吗?”锦绣建议道。“秦昭仪对皇后素来恭顺有加,皇后娘娘不妨先招秦昭仪来昭阳宫说说话,为二殿下谈谈她的口风。将来虽然得不到像娘娘这般的尊荣,但她身为二殿下的生母日后好处自然也是有的。”
世子夫人回到镇国公府后,发现府上下人忙忙碌碌地,竟然已经将府中整理过大半。
端素郡主身边的侍女奉命守在大门处,见了世子夫人归来,立时迎上前去。
“奴婢见过世子夫人。”侍女快步走到世子夫人跟前。“我们郡主得了国公爷的吩咐,这段时日要襄助世子夫人接待到访的来客。”
世子夫人听了侍女那话,倒也觉得无妨。
她的婆婆、镇国公夫人去世后,镇国公决意不再续娶继室进门。反正一嫡一庶两个儿子都已娶妻生子,镇国公出身军旅最不耐烦家中庶务。而早年端素郡主因为难产失了她的第一个孩子,因此不但多年未孕还身体虚弱。所以身为长媳的世子夫人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家中庶务。
这些年二房愈发得势,世子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如果二房真的能够越走越高,她何必要像自己拎不清的丈夫那样和二房憋着劲,世子夫人主动靠近端素郡主。
今日自己陡然得知嫡出幼子要配给大公主,一时之间失了分寸,镇国公嘱咐端素郡主从旁协助是合情合理的。
到了大厅,端素郡主已经将手头的事情处理过了大半。眼见着自己派出去的侍女身后跟着的是世子夫人,端素郡主便马上站起了身来。
“方才一切忙乱,还没来得及向大嫂道喜。”端素郡主微笑着和世子夫人说道。“游哥儿如今得了陛下青眼,有了大前程,日后想必游哥儿必然会不负大嫂的期待。”
“借你吉言了。”这样的好话谁听了能不开心,再加上在昭阳宫时,皇后为了平复世子夫人心中的不忿同样许诺了不少东西,世子夫人此时的心情好得不得了。“为了向陛下谢恩,我之前走得匆忙了些,劳烦郡主为我操劳这些杂事了。”
“本也是应该的,游哥儿是大嫂的嫡子,也是我的子侄。府上出了这么大的喜事,便是父亲不吩咐我,我也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大嫂的。”
在世子夫人回来之前,出去报喜的下人都出去了。府上重新装扮一新,出门采买新鲜食材的人也派了出去。
想必从今晚开始,陆陆续续得便会有道喜的客人上门了。
世子夫人出宫时,还带回了皇后给的赏赐。世子夫人命人从中挑出了一副上好的南珠头面,说是要送给楚姐儿的。
“这些是我临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命人赐下的。”世子夫人让身边的侍女捧着那一套莹润乳白的头面,送到端素郡主跟前。“我一瞧着头面就马上想到了楚姐儿,她肤色白、年纪小,带金带银的反倒俗了,带着南珠才雅致些。”
“皇后娘娘亲赐的东西果然是好的,这么多颗居然颗颗大小一样。”端素郡主推辞说道。“这么好的东西给楚姐儿是糟蹋了,不如给荟姐儿吧。”
端素郡主口中的荟姐儿是世子夫人的嫡出二女儿,世子夫人的嫡长女年前出嫁,嫁回了世子夫人的娘家去。世子夫人身边便只剩下荟姐儿,如今也十四岁了。
“皇后娘娘赐下的好头面不止这一套,荟姐儿自也有她的。”世子夫人说道。“楚姐儿该到了多多交际的时候,她是镇国公府家的姑娘,娘娘赐下的头面可是体面,将来楚姐儿带着出去才是正好呢。”
端素郡主心知再三推辞也不好,只好顺从得命人收下了这幅头面。
毓秀宫中,终于等到赐婚旨意下来的宸妃,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陛下的赐婚旨意下了,镇国公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已经入宫谢过恩了,说明萧璐的婚事是铁板钉钉跑不了的。
不过眼下萧璐仍被看管与毓秀宫中,陛下分派来的女旗卫一天分三班,时时刻刻内外守着萧璐。之前仍在行宫之时,好容易得了皇后亲自书信送去楚帝面前为宸妃说项,宸妃才在女旗卫的监视之下见了萧璐一面。
女旗卫推开了紧闭的房门,宸妃走到最后,才发现了那个不言不语、枯坐在床前的萧璐。
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萧璐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般,双眼暗淡无光,消瘦得厉害。
宸妃伏在萧璐跟前哭泣不止,萧璐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愣愣得低下头来看着宸妃。
“母妃,你怎么又哭了呢?”萧璐机械似地扯动嘴角,像是要挤出一抹笑来,却笑得比哭还难看。“如今我这幅样子,不正全了母妃、父皇对我的殷殷期望吗?我再也不闹了,我也闹不动了。”
“璇儿,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宸妃摸着萧璐的手,像是摸着几节干枯的木枝一般。“你放心,我这就去请太医来为你看诊。”
“母妃,我无事,不过是有些食欲不振、吃不下去饭罢了。”萧璐瘦得快要脱了相,连双唇上都布满了裂口。“等过些日子许就好了。”
宸妃还欲张口劝说,萧璐却托说乏了想要休息,请领着宸妃进来的那个女旗卫将宸妃半拉半拽得请了出去。
今日赐婚旨意下了,方才女旗卫过来传话,楚帝允准今后宸妃可以每日前去看望萧璐。
宸妃心系萧璐近况,没有半分推辞,立刻就领着人往毓秀宫后头萧璐的殿室去了。
负责看守萧璐的女旗卫想必也是提前得了吩咐,见宸妃待人拎着东西来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径直上前推开了紧闭的殿门,拱手请宸妃进去。
宸妃一见门口,马上走了进去。
她担心萧璐吃不好、睡不好,特意命人准备了温补的药膳,和萧璐平时爱吃的点心过来。
今日,宸妃才刚刚走进殿门,就见到了一身素白衣裙的萧璐面色淡然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离着宸妃上次见到萧璐有些时日了,萧璐的气色恢复了许多,只是人还是瘦得厉害。
“璐儿。”宸妃见了心系多时的女儿,仍旧是话未出口、泪先落,她忙不迭地上前一把握住了萧璐的手。
往日最烦宸妃这幅哭哭啼啼模样的萧璐,面上没有再露出什么异常的神色来。
“母妃,今日不是才有了我的好消息吗?”萧璐脸色如常,异常平静地开口说道。“听说我的赐婚旨意下来了,母妃不是一直担心着我嫁不出去的吗?如今父皇终于为我选定了驸马,还是镇国公世子的嫡子,母妃何必还要落泪呢?”
“母妃,这是看你瘦得厉害。”宸妃知道萧璐素来不喜她总是落泪,此时反应了过来,都来不及拿出自己的帕子来,直接用手背就揩去了脸上的泪水,欣喜地说道。“母妃特意命人做了温补的药膳过来,还有你原先喜欢吃的糕点进来,你好好吃些吧。”
宸妃说罢,她身后的宫女上前将宸妃为萧璐带来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摆满了一张桌子。
萧璐低头看着满桌的东西,眼底闪过一丝晦涩的光来。
“谢谢母妃的记挂。”萧璐难得开口和宸妃说这般贴心的话。“如今女儿只有母妃一人还时时刻刻记挂在身上了。”
“你是我十月怀胎、拼了命生下的孩子,只怪母妃这一生是窝囊得紧,是母亲护不住你。”听了萧璐的话,多愁善感的宸妃再一次忍不住泪盈于睫,哽咽着说道。“反正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你父皇总关着你也是不妥。你先好生在这里修养着,母妃以后日日都能来看你了,母妃会想办法求陛下为你解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