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烟花看罢,又对皇家父子歌功颂德一番,水溶便随着西宁郡王、东平郡王一同向外散去,遥遥地望见贾琏跟随在忠顺王爷身后,便在心里冷笑一声,在宫门前与其他二王散去,先送北静太妃回府,回府安顿了北静太妃,便换了衣裳,只带了一仆,骑着马抄了近路去追赶贾琏。
恰在宁荣大街上,宁荣两府间的巷子处追上贾琏。
此时大街上闹元宵的男女老少早已散去,空中弥漫着烟火残留的气息,大街上也有几处残破的纸灯笼随着风摇摆。各处院墙内的戏词声飘荡在大街上,混淆在一处,令大街上尚在漂泊的人平白无故寂寥起来。
“王爷?”贾琏再不料水溶竟会在此处等着他,是以非常讶异。
“本王有几句话,说完就走。”水溶站在拐角的暗影处说。
贾琏从轿子里走出来,从赵天梁手上接过琉璃灯,走进巷子里,提着灯将北静王一照,就见他身上的汗水蒸腾出的热气像是云雾一样飘开。
“有非常要紧的事?”贾琏问,看水溶生得唇红齿白,容貌不在他之下,就想找这么个女婿,林如海也不算亏本。
水溶正色道:“我已经查明柳湘莲妻子的事,他妻子的事,实在与我不相干。”
“如此月圆之夜,你追我来,就为了说这事?”贾琏扭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满月。
水溶忙说道:“这难道不是要紧的事吗?我虽跟你有些误会,但同效命于……”
“就为了说这事?”贾琏哑然失笑。
水溶勃然大怒地说道:“难道在你心中,这不是十分要紧的事?”
“不是。”
水 溶一噎,连连冷笑说:“是我自作多情,还道你我志趣相投,终有把酒言欢那一日。”一时间尴尬地无地自容,就想他只将他当做可以利用之人,他又何必紧追不放 前来解释?徒留笑柄罢了。想着,便甩了袖子要走。向外走两步,便不甘心转身回来,盯着贾琏看说:“难道你我二人,便没有一团和气共谋大事的时候?”
“如今不就正在共谋大事么?”贾琏笑说。
“谋什么?”水溶冷笑一声,“既然要同谋大事,那你我如何分工?”
贾琏轻笑一声说:“背黑锅你来,送死我去。”
☆、第155章 情深情浅
“我能对你的最大承诺,就是背黑锅你来,送死我去。贾琏重复了一声。
贾政院子里的烟花嗖地一声升天,炸开成一朵转瞬即逝的绚烂昙花。
无数的细小的尘埃,在贾琏提着的琉璃灯光下,落在水溶的肩头。
水溶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盯着贾琏那双在暗中依旧绽放无数桃花的眼睛,一颗心又安稳又慌张。
贾琏伸手拂去水溶肩头的细尘,不等水溶说话,便先开了口:“既然做了我妹夫,就把那些送人茜香汗巾、鹡鸰念珠的毛病都改了吧。”将手上琉璃灯往水溶手中一塞,便转身向外去,到了巷子口,依旧进了轿子。
等从西角门进了荣国府出了轿子,就见赵天梁满脸兴奋地低声说:“二爷好能耐,等二爷走了,北静王还痴痴地在巷子里站着呢。”
“嘘——”贾琏竖起手指嘘了一声。
赵天梁咧着嘴直乐呵。
赵天栋笑说:“难怪二奶奶对二爷死心塌地,就二爷那张嘴里说出的甜言蜜语,就是我这粗鲁的汉子也……嘿嘿。”
“嘿嘿。”贾琏学着赵天栋干巴巴地嘿嘿一声,抱着手臂抬头看天上满月,无耐地说:“又是月圆之夜,只愿你们二奶奶已经睡下了……”望见影壁后站出一个人来,登时便住了嘴。
赵天梁一时没刹住嘴,顺着贾琏话说:“也不知道二爷的身子咋这么虚,出了二奶奶院子就又是揉腰又是腿酸。”
“咳咳。”赵天栋握着拳咳嗽一声。
赵天梁后知后觉地住嘴,四处一看,恰见许青珩裹着鹤氅,远看如望夫石一样站在影壁边上。
“怎么来前院了?”贾琏问。
许青珩冷笑道:“来听一听你们主仆怎么说我呢。”两手扯在鹤氅边,上前后斜眼将贾琏上下一扫,轻描淡写地说:“回去吧。”
贾琏笑道:“你先回后院,我去书房取一样东西。去吧,我瞧着你进门再转身。”两眼脉脉地盯着许青珩看。
许青珩唯恐被他哄了不敢跟他对视,只说:“你快些来。”随后便仿若仙鹤一样,灵巧地绕过影壁。
等许青珩的脚步声远了,贾琏才问赵天梁:“上回子我不要的药呢?”
“我看二爷总揉腰,好心寻了药来,二爷又说不要。”赵天梁笑说。
“废话少说,快拿了药来。”贾琏说着,就向外房里坐了坐,见赵天梁拿了药并一碗桂圆汤来,便喝了汤吃了药。
“这药也不能多吃,偶尔一两次也就够了。也不知道二奶奶年纪轻轻,身子骨又单薄,怎将二爷采成这样。”赵天梁笑说。
贾琏骂道:“真糊涂了?什么屁话都敢说。”打发了赵天梁回家去,又坐了坐,等浑身发热,药效起来了,估摸着这样能叫许青珩免于误会,才向大跨院去。
进了大跨院,摸到房前,将门推了一推,却见那房门纹丝不动,俨然是从里头锁上了。
“青珩,你开门。”贾琏喊道。
许青珩在房门说:“已经睡下了,你回后楼上睡去吧,免得明儿个又腰酸。”
“快开门,别叫人看笑话。”贾琏急道,听见五儿、六儿、温屿过来了,就挥手叫她们回房睡去。
“都说了已经睡下了。”
“那你站远一些,我要踹门了。”贾琏当机立断地道,暗恨许青珩不早说,不然他也不必吃药,咬着牙发了狠地向雕花木门踹去,一脚下去,只听咣当一声,半扇门就下来了。
许青珩裹着衣裳持着蜡烛惊讶地看着贾琏,“你喝酒喝糊涂了?”话音一落,就见贾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蜡烛。”许青珩说完,手上的蜡烛就从烛台上掉下来,熄灭在地上,“你喝多少酒呀?”
贾琏并不言语,黑暗中摸到床,就将许青珩放上去。
“哎呦。”许青珩惊呼一声。
“别叫。”贾琏捂住她的嘴。
许青珩嘴中先是呜呜出声,后是咿咿呀呀,随后便不成腔调,最后便彻底没声了。好半日觉人往她脸上拍打,才醒转过来。
“没事吗?”
“还没死呢。”许青珩啐道,转过身去,轻轻一打帐子,见外头天已经大亮,待要起身,又如死后复苏一样,身子沉重地动弹不得。
“虽出了年,也不该这样说。”贾琏在床内枕着手臂,看她气鼓鼓的,就想早知道不吃那药了,他大汗淋漓、竭心尽力,她越发不给个好脸了。
许青珩挣扎着要起身,再三努力起不来后,便裹着被子问贾琏:“昨晚上为什么这样?”
“不为什么。”
“赵天梁说你虚。”
“……”贾琏沉默以对。
许青珩听着门外下人挪动门,就低声问贾琏:“你说,什么时候才能有?”
“有什么?”
“明知故问,我娘家的老太太、太太也问过几次了,年前去薛家,看平儿已经好大的肚子了。薛姨妈说看她肚子形状,大抵要添下一个姐儿,喜得薛大奶奶这会子就给备下了姐儿的衣裳、褥子。”
“着急这事干什么?清净日子过腻歪了才着急这事。”贾琏坐起身来,自己取了衣裳穿上,下了床,就对许青珩说:“你要乐意,就喊咱那两只哈巴狗叫儿子都成,一样给喂饭穿衣裳,狗机灵一点会喊爹妈,那就算是成材了;要是学不会,就当养个不孝子。”
“你儿子才是哈巴狗呢。”许青珩坐在床上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