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郎也想跟着季衡一起去赵致礼的别院,但季衡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许七郎就只好放弃了胡搅蛮缠的做法,说:“早去早回。”
季衡对他笑了一下,道:“赶紧回屋去吧。外面冷。”
许七郎点点头应了,看着季衡的马车从院子里驶出去了,他才转身回内院去。
到了赵致礼的别院,季衡下马车的时候,赵致礼亲自来接,居然将正下马车的季衡一把抱了下来,季衡十分惊诧,被赵致礼放在地上后,他无奈地对他说:“嘿,你在军中待了大半年,就学了这样的无礼。”
赵致礼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将他往里面院子带,撇了一下嘴,还是当年那个放纵又潇洒的少年,“你还是这么没意思。”
季衡笑了起来,说,“那要怎么才叫有意思。”
赵致礼道:“说起来,我还没见你喝醉过酒,你到我这里来了,今日就不醉不归,说不得你醉了,就有意思了。”
季衡道:“滚你的。”
赵致礼愣了一下就哈哈笑起来,挑眉揶揄他,“你也会骂人了?”
季衡也对他挑了一下眉,没接话。
赵致礼带着他进了内院的正房里间,里面布置得精巧温暖,烧着三四个暖炉,十分温暖。
其中一个暖炉上放着烤肉架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准备好的烤肉,还有酒菜等。
季衡一见到,就说,“你这还真是毫无风雅。”
赵致礼道,“你就是面上是个雅人,骨子里有多俗,我是知道的,咱们也不必装什么风雅了。”
季衡在放着烤肉架子的暖炉旁的椅子上去坐下了,伸手在暖炉上烤火,对赵致礼笑道:“你说我俗,你倒要举个例子来,不然这可真是让我不解了。”
赵致礼想了想,说,“你愿意和我这个人交朋友,就没有比这个更俗的。”
季衡愣了一下,“好吧,你赢了。”
赵致礼似乎对烤肉情有独钟,自己烤肉,季衡就温酒,但他不怎么喝,只说,“我身体不好,母亲是不让喝酒的,不然回去了又要吃药。”
既然如此,赵致礼虽然说得欢快,也不会强迫他。
赵致礼其实是有心对季衡提一提皇帝对他父亲的芥蒂的,但是全说他在军中的趣事,和江南的一些情况了,他选择性地遗忘了这件事。
倒不是他对季衡不真心,只是觉得这事果真是不好说。
两人边说话边烤肉边吃,果真是酣畅淋漓,最后季衡提了一句,“你让我替你照顾夏公子,你这回来了,我想我也就该将人还你了。”
赵致礼愣了一下,“夏公子?”
季衡反应过来,解释了小灵仙改名叫夏锦的事情。
赵致礼本来是一副潇洒而自在的姿态,听他这么一说,动作就慢下来了,拿过一边的巾帕,擦了擦手,状若并不经意,说:“他现在怎么样。”
季衡就简单讲了他的近况,又说:“虽然用了最好的药,以前皇上赐给我的那药膏,我也拿去给他试过了,脸上的伤始终不能全好。脚倒是能够走路的,只是遇到阴雨下雪天,就痛得下不了床。我也让请了很多大夫给他诊治,都说只能慢慢来,和平常注意调养,想要全好,是不行的了。”
赵致礼脸色沉重了下来,觉得对小灵仙不起,他叹了一声,说:“我抽个时间去看看他吧。”
季衡淡淡“哦”了一声,觉得这是赵致礼和小灵仙两人的事情,他作为朋友,将小灵仙交给赵致礼了,他也就不必再管了。
赵致礼觉得和季衡在一起的时候是最轻松舒坦的时候,因为季衡是个心眼通透的人,因为通透,所以不会多说多问,而且,值得信任。
季衡从赵致礼的别院离开前将那封信放到赵致礼的桌上了,即使赵致礼看不到,仆人收拾的时候看到了也会转给他的。
赵致礼送季衡上马车时,最后一刻拉住了他的胳膊,说,“皇上很差银钱花用。”
季衡愣了一下,马车从别院里驶出去后,他才想过来,赵致礼那句话的意思。
他托着下巴,沉思了一路,回去后,就直接让人去请张先生来府上商议事情。
100、第八十二章
季衡是知道皇帝经济状况的窘迫的。
其一,宫中府库现在并没在他手中,而是在太后的手中,他平常要花用什么都是要申请的,而且银钱上更是拮据,因他每月也是拿花用月例而已。
自然,他作为皇帝,并不需要花用什么,只是,连平常打赏人也很窘迫,就让他十分不满意了,有时候给了谁打赏,还要记在账单上,让去宫中内库取,宫中内库不一定会取给他。
这自然是十分郁闷的事情,大约也是皇帝特别想赶紧亲政的原因之一,至少亲政了,太后不敢过于管他花用。
其二,朝中的国库也十分拮据,特别是和吴王打了这么一仗的情况下。
先皇虽然死得早,而且死得突然,但他却是将死后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朝中政务交由李阁老和另外几位阁臣,李阁老虽然贪婪,但是却也并不是祸国之人,他有要治好一国的抱负;而国家军队,则主要握在徐家,林家,赵家三家手里,徐家和赵家是死敌,不可能对盘,徐家和林家都会好好辅佐新君,皇帝是相信这一点的,赵家无法掌控,但是在另外几派势力的辖制下,赵家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甚至,太后想要罢黜新君,另立皇帝,也是不行的,当时皇帝就有遗嘱,要另立皇帝,除非新君过世,或者是新君实在荒唐,就可以由太后和五位阁老同时同意罢黜他,选宗室子弟进京。
但是小皇帝并不荒唐,所以谁也不能说可以罢黜他。
皇帝这几年还小,政务几乎都由李阁老决定,李阁老除了将国库里的银钱折腾得所剩无几之外,整个国家倒是没出什么事,稳固地在向前走着。
但是看到国库里所剩无几的银钱,皇帝心里就怄得很。
这也是他对李阁老十分介怀的原因之一。
皇帝现下没法子治理李阁老,所以就指望着季大人从江南给他搜刮回大批银钱回来,至少将国库和他自己的内库充盈了,没想到季大人登记造册送回来的银钱远远不及他的设想。
这也是皇帝的郁闷之处。
季衡几乎是日日里跟着皇帝,自然明白皇帝的心思,所以,赵致礼对他说了那么一句,他就明白过来了,赵致礼是提醒他,他父亲那里恐怕是有些问题的。
张先生这几日没怎么到季府来,而是住在家里。
季衡让人去找他后,就进了内院里去换了一身衣裳,又洗漱收拾一番,准备到前院去等张先生时,许七郎又蹿了出来,“衡弟,你又要出门?”
季衡道,“你这几日怎么这么闲。一直在内宅里晃着,没上课?”
许七郎被他数落了,心里就很不高兴,道,“怎么没有上学,不过是今日早些下了,让自己写一篇时文罢了。你这又是要去哪里?”
季衡道:“母亲都没管我,你倒管起我来了。我不是出门,是去前院里和张先生说话。”
许七郎这才放心了,说,“哦,那你去吧。”
季衡却顿住了步子,盯着许七郎看,许七郎也是十四岁了,正是身体迅速拔高的时候,而且最近已经在变声,声音倒不至于像公鸭嗓一样难听,但是也距离小时候的清亮的少年音有很大不同。
许七郎被季衡看得有些莫名,问:“怎么了?”
季衡说,“我发现你又长高了。”
许七郎说:“这是自然,怎么会不长高。去年的轻裘穿着都小了,今年的都是新做的。”
季衡轻叹:“那真好,我还要再等两年才能好好长呢。”
许七郎笑起来:“你就这么小也挺好。”
季衡不高兴地道:“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