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大汗淋漓干这种事,着了凉,引章没好意思惊动叶大夫,照他的利眼,什么毛病看不出来,于是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去外面配药。
配完药,接着要干正事。
街市热闹,人烟繁盛,一处僻静巷院停着一顶不打眼的轿子,婆子奴仆环伺,从轿里走出来一个美妇人,往里面走出去,只有一个婆子跟着。
其他人都把守在巷口,眼神利害,不允许人窥伺。
引章就站在对面街口,看这一幕。
她认得这美妇人,正是李胜春的夫人,上回赴宴时见过一面,私下里梁衍也提过,印象不得不深刻。
这位李夫人很有本事,当初只是金陵妓院出身的姐儿,不知怎么入了李胜春的眼,就将她迎入府,不久后原配得病去了,身为小妾的她被扶上位,如今夫妻二人恩爱如初,羡煞旁人。
当初见到李夫人时,引章觉得生的好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肤如凝脂,眼似含珠,难得一见的明艳美人,难怪得了丈夫百般疼爱,自己的女儿更是艳霸南境,谁也不放在眼里。
这样明艳又温婉,风情万种的美人,难怪李胜春当初被迷得鬼迷心窍。
但李胜春不知道,美人带刺,不小心就能扎得满手鲜血。
梁衍私下里就提过一嘴儿,当初李容蓉跟胡副将的事被捅出去后,李知府大怒,彻查女儿身边所有人的底细,其中就有一个叫桃红的丫鬟,知道李容蓉在打什么底细,说出去毕竟不光彩,李夫人怕丈夫迁怒于自己,就给了点钱打发桃红出府,后来不知怎么被桃红讹上了,没几天,桃红家里发生一场大火,全家都死在这场大火里。
其中谁做了手脚,不言而喻。
引章在巷口耐心等待,等梁衍的人马开始动手。
不过多时,便见巷子深处跌跌撞撞逃出来一个老婆子,满头花白,走路踉跄,身后紧跟着大惊失色的李夫人,不知发生了何种龃龉,竟令她忘记养尊处优的身份,在街上厉声叫道,“拦住她!”
奴仆也没见过这架势,连忙把婆子堵上去,老婆子拼死挣扎,被人朝脸上狠狠打了几个嘴巴子,双颊红肿,她张嘴喊叫,却只能发出嘶哑漏风的声音,这竟是个哑巴,叫声凄惨可怕,外人都不听下去,动静闹大了,惹来非议。
引章让随身的侍卫去把人要过来,李夫人瞥了一眼过来,温婉的眉眼里透出一丝阴冷,引章站在对面街口,以男装示人,朝她遥遥一笑,笑容极为温和,但在交涉过程中,引章派出去的侍卫冷冽伟岸,态度上不容丝毫含糊,“李夫人若是不肯还人,我等只好上衙门讨要去了。”
李夫人见他们识得自己的身份,心下暗惊,今儿这一出怕不是单纯的见义勇为,摆明是冲自己来的,偏生自己现在才回过神,可若不还人,必定要惊动夫君。这阵子因为女儿的事,夫君也一同冷落了她,夫妻之间越渐冷淡,这个秘密若再被捅出去,还如何得了。
两相权衡之下,李夫人再不甘心,也只能把人交了出去。
待引章一行人走后,她叫一个随从到跟前,低声几句,随从悄悄跟在引章的马车后面,跟着他们在城东绕了几圈,陆续归置了一些东西后,才离开城东,随从以为很快就能打探到老宅,哪知道他们竟直奔衙门去了。
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
随从不管他们的下落,连忙回来禀报。
“你当真没看错?”李夫人惊得站起来,很快柳眉一挑,压下情绪来细细盘问些情况,脸上不由浮出冷笑,“好啊,敢情是存心耍我玩呢。 ”
李夫人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气归气,但人被他们中途劫去不假,瞧这架势分明是有备而来,怕他们拿捏婆子当把柄来对付自己,心下越发不安,后背冷汗一层层渗出来,让丫鬟进来点安息香,她方才冷静些。
晚间李胜春从衙门回来,又特地观察他的一言一行,没发现猫腻,暗暗松口气,但愿自己想多了,紧接着,听到李胜春道,“你先歇息,我去书房处理公事。”
李夫人从床上支起身,秀发垂泻在肩头,拧着柳眉,轻咬唇道,“老爷。”
自从女儿清白毁了后,就以公事为由在书房住下,再没摆过好脸色给她,女儿犯这种错,也不是她撺掇干的,她也不想。
“睡吧。”李胜春脚步微顿,最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他一走,李夫人气得心肝疼,发脾气摔屋里的东西,心腹婆子劝住她,又叫丫鬟进来扫东西,眼皮底下搁着几个年轻肉嫩的丫鬟,李夫人更窝火,却知道这时候不能再发脾气,传到丈夫耳边,对自己不利,就让心腹婆子对书房那边盯紧点,绝不能再出差错。
……
这厢,引章把婆子带到叶大夫跟前,治治她嗓子上的毛病。
叶大夫道:“送来晚了,嗓子十几年前就被毒坏了,若是那时送来,或还有一线希望。”
引章也没有强求,于是拿来纸和笔,“你总不能没个称呼。”
婆子垂眸许久,慢慢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她的小名。
引章柔声道,“丽娘,以后我就这般叫你了。”
这名字听上去,以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但她却已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看起来犹如一个可怜穷酸的老妇人。\u2fuwenwume8
从这天起,丽娘跟在引章身边,伺候主子起居。
一开始梁衍不大习惯,床笫之间他不喜欢有人在外面伺候,总赶得丽娘远远的,翘立的肉棒磨着湿嫩嫩的穴,他摩挲引章娇艳的红唇,似笑非笑,“让你把人带回来,怎么反让她缠上了你,我呢,我是你的丈夫,你却把我放置在哪里?”
“你是我丈夫,自然放在这处。”引章握住他的手放在心口上,却被梁衍用手大力捏了一把嫩乳,穴口一紧,就把肉棒给咬进去了。
夜里一片帐面遮挡,风情无限好。
丽娘是哑巴,不能说话,却可以用眼睛看这个世间,引章真心待她,慢慢她也会回应,后来看到梁衍与她之间的狎昵,看她的目光几乎满是怜惜心疼。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引章对外常以男装打扮,当然也瞒住了丽娘,这样一来,她与梁衍的关系就显得更暧昧了,夜里那些动静,丽娘不想歪是不可能的。
但引章也看出来,丽娘更多的担忧,是无法摆脱过去。
就算身处军营,丽娘仍提心吊胆,心底深处总在惧怕什么。
而这天,后厨端来一碗红参汤,引章原本要喝下去,丽娘却死死盯着碗里,忽然一手拍开,哐啷摔了个粉碎,引章没说吓着是不可能的,这时再看丽娘,却是双肩剧烈抖动,将脸深深埋在双手之间,指缝间落满了泪珠,她是哑巴,喊不出声,哭得无声无息。
原来她的嗓子,就是被小妾笑盈盈端来的一碗红参汤给毒哑的。
丽娘一边写字,一边哭,哭到后来背都直不起来,几乎哭死过去。
丽娘原来姓陈,叫陈丽儿,是金陵一户大家的小女儿,祖上有规矩,娶了陈家的女儿,这一辈子就不能再纳妾,宁和离也不苟且。
在成亲当夜,丈夫也是这么答应她的,婚后第三年,就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小妾,她大闹一场,反而把丈夫的心推得越来越远了,家里人劝她和离,可是她不舍得,同时觉得小妾不是个攻于心计的性子,接受她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偏偏在她怀孕时,丈夫公事外出,小妾胆大撑天,趁他不在家,命令仆人将她投进枯井,又盖上厚厚的石板,要将她闷死在里头,谁料她没死,装进棺材后还留有一口气,赶在丈夫回家前,小妾偷偷从外面找来一具七八像的女尸,仿作她瞒天过海,私下里却是忽生歹意,将她毒哑了嗓子囚禁起来。
此后二十年间,他们搬到哪里,她就被囚禁到哪里,眼睁睁地看他们恩爱,自己却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才不过三十来岁,却如七十老妪。
怎么不恨,怎么不怕,被一碗红参汤害了半辈子,丽娘简直惧怕到了骨子里,同时她恨丈夫的薄情寡义,更恨自己的懦弱,当初该断时就断了,何苦会有今日,还连累了那未出世的可怜孩儿。
引章握住丽娘颤抖的手,丽娘下意识挣扎开,她一直紧紧握着,不曾放手,“你想要伸冤,我可以帮你。”
……
这日方中镜与南诏人会面,本该段坤利带人围捕,偏不巧,前天段坤利在妓院里浪荡一夜,被妓女掏空了身,生了场病,直接起不了身。
其他几个副将皆有明细,胡副将还在床上卧病,任务只好被派给老余。
直到深夜,城东一处密林,方中镜跟蒙面的南诏细作会面,老余急红了眼,一瞅他们俩人碰面,直接从背后跳出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连箱子盖儿都没打开,连人带箱直接押去李府,大厅灯火明晃,一一摆在李胜春面前,让他好好瞧瞧。
李胜春却面露疑惑,“余副将缉拿一群走私贩私的家伙,不移交官府,跑我府上来,是不是太没规矩了些?”
老余冷哼,“都到这时候了,李大人还不肯招,您一人犯错,全家可都得跟着受累。”
他大手一挥,方中镜和南诏细作被押上来。
这么一折腾,方中镜浑身狼狈,一见到李胜春,颤声道:“此事是由我主谋,与李大人毫无关系。”
他不说还好,一说更引起嫌疑。
李胜春就先皱起眉头,他早已打探到这些年方中镜在清州的生意,明面上是药材行当,实则暗中与梁王早有所往来,这次来南境就是逢梁王的命令来打探他底细。
现在方中镜咬着他,看来是梁王铁心要给他扣上一个叛国通敌的帽子,一山难容二虎,别以为他不知道梁衍这些日的绸缪,南境还是他的地盘,强龙压不倒地头蛇。
李胜春面色如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本官一向敬你们是战场上厮杀不眨眼的铁血汉子,在本官的地皮上抢人犯事,也只当你们在军中素惯了,情有可原,能多留面的多留面,可您现在来这么一出,伤的可不止是你我的情面。”
“废话少讲,你认不认!”
“本官两袖清风,问心无愧,旁人犯的错,与我何干?”李胜春冷冷打断,“依余副将的意思,莫不成你老娘要改嫁,也是我的错?”
老余要大怒,李胜春再一次打断道,“看来王爷对我有什么误解,也罢,不耽误时辰,开箱,本官要瞧瞧这里头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动这般大的怒气。”
他招招手,衙门的人要开箱,余副将却怕这些文人使什么猫腻,让士兵动手,将大箱子的盖儿一个个掀开,却不见一点儿火药,而是一箱箱的土特产。
几个蒙面的南诏细作也被扯下面巾,五官平平,一看就是境内人。
老余脸色大变,怒喝道:“你动了手脚!”
李胜春唇边带着冰冷的笑意,“这话该我来问余副将,大动干戈就为了这几箱土特产,好兴致啊!”
他骤然拔高声音,冷酷的,居高临下看他,“贼人私闯衙门,意图窃取机密,按律,就地诛杀!”
说罢,原本安静的大厅涌进来一批人,全是李胜春的亲兵,而外面潜伏的军营兄弟一点儿声息也无。
老余几乎瞬间暴起,却被死死按住,他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他娘老早算计好了是吧,就等着老子上钩,李胜春你狠,他娘的老子冤,做鬼也不放过你!”
李胜春掀起冷笑:“余黑奎,你窃取朝廷机密,不株连你族人,已是开恩,休再猖狂。”
正当话落,他一声令下,就地诛杀,刀剑划过锃亮的影来,却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道男声从远及近,幽幽传来,“本王的人,犯了错事,杀也该由本王杀得,李大人好大的口气。”
见到门口被一群高大俊朗的侍卫簇拥的高大男子,李胜春脸色微变,梁衍从容走进来,一身玄色锦袍,冷笑道:“本王的人,就不劳大人费心。”
李胜春挑眉:“若是不放,王爷要如何?”
梁衍笑道:“不如何,一命偿一命。”
自打梁王进门,厅内乌泱泱的两拨人,将士们将李胜春的亲信团团围着,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提外面严阵以待的队列,那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手里沾血不怕死。
一下子四周悄然无声,眼前这个眉眼冷厉的男子声音格外清楚,带着森森的冷笑,分明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原本李胜春欲将余黑奎就地诛杀,让梁衍赔了夫人又折兵,吃定这个哑巴亏,哪料到最后梁衍竟携士兵来围堵,态度强硬,跟谒朝顶尖的兵力的比起来,他无异于以卵击石,最后还不是乖乖交出人来,以寄保住最后的颜面。
梁衍却不急着走,他大摇大摆坐在上座:“本王难得来一趟,怎好没留礼呢,话又说回来,用不着多久,很快本王就吃到令媛的喜酒”
李胜春的脸一下子冷下来,怒气再难压制,正欲言,梁衍已抬了抬手,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斩钉截铁道:“本王的这份礼,李大人可一定要收下,进来吧!”
李胜春压着阴鸷的眉,见一个面生的女人进来。
年纪大了,满鬓花白,低着头,露出来的额头眉眼俱是陌生,李胜春冷眼旁观,直到人到了跟前,头发花白的婆子将头抬起来,露出张老脸,李胜春后背慢慢渗出身冷汗,到最后已是眉眼俱裂,颤声道,“你是何人。”
婆子看着他,却并不说话,目光幽恨。
而这时,梁衍阴森森的声音偏又在耳边响起,“李大人竟是连同甘共苦的发妻都不识得?”
他这一声儿让人后背冷飕飕的,病逝的妻子忽然起死回生,说不吓人是假的,李胜春头皮发麻,四肢僵裂,他忽而恼羞成怒,斥道:“这不可能,你究竟,究竟是人是鬼!”
丽娘却只是凝望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她朝着李胜春指自己张开的嘴,里面黑漆漆的,好似半截舌头没了。
李胜春满脸惊愕,却见她似哭似笑,似急了,忽然朝他走来,同时要从怀里掏出什么,李胜春被她这举动惊了一着,眉毛连抖,浓郁的夜色从外面渗透进来,连灯火都渗着幽冷,恍惚间竟连自己在哪儿都忘了,他只当这是阴曹地府,女鬼要来锁走他的舌头,薄情的心肝儿,李胜春仓皇后退,目中射出冷冽的精光来,却是色厉内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他狼狈跌地,袍子扑到脸上,被他急忙扯下来。
亡妻的阴魂却已逼到跟前,惨败的一张脸,眼里满是泪,枯手从怀里缓缓掏出来,下一瞬就要把烂掉的心脏掏出来,要他鲜活的一颗来换。
“丽娘,是我负你,伤透了你的心,可我没害死你,你是病死的,与我无关!孩子胎死腹中,我也失落了一年,这不能全怪我!”
当初将她八抬大轿娶亲进门,跪在老丈人面前说对她好,一辈子不二心,转眼心里有了别人,甚至在她投缳后扶心上人上位,此后数年未再能想起她来。
这样的薄情寡义,他也知道自己狠心,亡妻终于来向他索命,甚至忘了自己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外布满人,他怕得心惊胆战。
直到丽娘从怀里掏出一卷皱巴巴的纸。
她双手颤抖塞到他怀里。
她嘴巴翕动,哭腔隐隐。
“看!看!”
哑巴了二十年,老天爷可怜,让她声嘶力竭才发出这一声儿。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李胜春心跳如鼓接了过来,看着纸上血痕斑驳的字,几乎目眦尽裂,最后哑声道:“这不可能!”
丽娘在纸上写字,手腕间尽是青筋,一个字一个字的写,“我要见她,当面对质。”
李胜春不由上前,低声道,“丽娘,总归是我对不住你,要杀要剐你罚我,罚我到死,我都心甘情愿的!”
刚才还怕死怕得很,如今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
话刚落,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嗤笑。
李胜春如梦初醒,怔怔看向上座那人,勾着眉梢,英俊出尘的一张面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罢,不到黄河心不死,本王就让李大人看一场好戏。”
……
李府后院倒是一派安宁,李夫人看过女儿后就回了屋,打算要歇下,丫鬟把安神香点起来,屋里尽是安慰人的气息后,才缓缓退下去,把门轻关上。
这阵子李夫人睡觉不踏实,夜里总要醒上好几回,今天格外不安,睡得正朦胧,冷不防后背吹起一股阴风,顿时醒了,隔着床帏见屋门开了,把丫鬟喊过来,叫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这时她眼皮跳起来,越发不安,但还是去关了门,正这时眼前忽然落进来一道人影,那人身影纤细,眉眼怯怯,哭喊着,“夫人,还奴婢的命来。”
李夫人吸了一点安息香,神思恍惚,颤声道,“你是人是鬼。”
“奴婢是桃红,来索要你性命的鬼啊,还奴婢的命,还奴婢爹娘的命来。”眨眼间,桃红来到了她跟前,还是那样年轻生嫩的面孔,脸色却是白白的,看不出一丝活气,她掐着李夫人的脖子,又道,“奴婢只要了一点儿钱,您何至于狠心要了我全家人的性命?”
李夫人厉声叫喊婆子,却没一人应答,还真以为自己在地狱,桃红真来向她索命,就怕待会到了阎王跟前,再撒谎就要到十八层地狱,便软着声道,“我哪里想要你死,我也不忍心,是我身边那婆子自作主张,她要放火烧你,全是她的主意,与我有何干系?你要索命,找她去啊。”
桃红却摇头,似哭似笑,“不对,是你嫉妒我年轻,被老爷幸了一夜,你想要我死,要我肚子里的孩儿死,把我们娘俩钉死在棺材里,我在棺材里听着那钉子咚,咚,咚敲在我头骨上,疼啊,阎王要你不得好死。”
听了这话,李夫人心惊胆战,彻底软了腿,“你不是桃红,你是,你是陈丽娘。”
“是我。”桃红指着自己的嘴巴,“我看我舌头又长出来了,可以到阎王跟前说你的坏话了,你杀我的孩儿,我便夺去你孩儿的性命。”
“不,不能,”李夫人哭道,“是我造的孽,把你跟孩子害了,你冲着我来,挖心掏肺都可以,只要别害我女儿。”
这一声儿落下,整间屋子瞬间陷入寂静。
李夫人浑身冷汗涔涔,预感到哪里不对劲,却又察觉不上来,便见眼前的桃红撩开面前长发,露出张唇红齿白的脸,她正是一惊——
一盏灯火慢悠悠晃进来。
“终于吐出来了。”走进来那人伟岸的个子,眉目轮廓在灯火浮现时亮得惊人,一双眸子却冷冽得很,低眉向她看来,里头常年聚浓的血气令人骇然。
“梁,梁王殿下!”李夫人颤声道,已察觉到什么,却不敢往他身后看,直到梁衍主动让步,露出身后脸色铁青的李胜春。
旁边,旁边站着的赫然是陈丽娘。
李夫人梨花带雨扑上去,“老爷,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