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栋也是一愣,好家伙,前一刻还是温文尔雅谈笑风生,下一刻便是雷霆之怒,这俞主事变脸的功夫倒是练得如火纯情。
“你还知道你身为吏部正值官员?仰仗着官威,因一己之好肆意滥用权力,我吏部身为朝廷机要大部,身负大金帝国所有官员的升迁降贬之责,如此你刘明喆可曾尽职?可曾尽忠?可曾尽义?”
这一连三个发问,让刘明喆的脸色大变,他没想到,俞安邦真的敢借题发挥将自己忘死里整?
可还不等刘明喆回话,俞安邦再次抢着道:“刚刚俞某没有出声,是希望刘主事你能够自己醒悟,向这位...呃...公子怎么称呼?”
“金玉栋!”金玉栋连忙配合道。
“啊!对!向这位金玉栋金公子赔礼道歉,那样俞某在功绩部上,还只需记你一个失察之罪。”
“可让俞某痛心的是,刘主事竟然不知悔改,一意孤行,现在即便是你向金公子道歉,俞某这笔也断然不能违心,否则...”
“俞某自认有亏于金帝的俸禄,有亏于圣教的栽培,有亏于天下黎民百姓对大金帝国的爱戴和拥护!!!”
真特么能唠!
金玉栋听着这一套一套的,都听楞了,都说底层官员高升不止,又要在尔虞我诈的官场挣扎求活,所以一个个都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
此刻,仅仅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情,竟然被这个俞主事升级到人民大义的程度,这政斗的手段金玉栋算是服了。
而俞安邦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明喆,沉声道:“失察、失德,乱用权力,向刘主事这等官员,我吏部三年大考在即,如何能够留用?俞某定要在功绩薄上洒上一笔为帝国效力的决心!!!”
“好!俞主事竟然不受迫与王公贵族背后的压力,敢为天下先,拼上自己的前途也要与不正之风抗争到底,果然是我圣教儒者之典范!”
跟谁在俞安邦旁边的张正真不声不响,可这一开口,其歹毒用心更是一览无余,将整个画风引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王公贵族背后的压力?
哪个王公贵族?
刘大人竟然还是王公贵族子弟?
不是说王公贵族子弟,除了世袭之位,除非是惊天之才其他人一律不允许就任帝国六部一府,军政两大体系的重要职位吗?
可发生了刚刚那一档子事,这个刘主事怎么看也不想是一个惊天之才。
那这事就令人回味了,他身后的背景有多重?
面对张正真的突然袭击,刘明喆脸色大变,混官场,只要身在行政体系中,所有人最为痛恶的便是王公贵族子弟入侍途。
这与师生之间、大儒后代或是儒学院毕业的儒生入侍不同,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事情,即便这人再有才华,也会被人以有色眼光对待。
是所有官家后代儒生最痛的伤疤!
张正真当众揭短,无异于撕破脸皮,刘明喆勃然大怒指着他厉声喝到:“张正真,你要做什么???”
“怎么?刘主事,你此刻转移话题所谓何?难道你还不知悔改,那俞某可是要不客气了!”
暗暗为队友点了个赞,俞安邦大声呵斥。
“你...”刘明喆脸色又是一变。
如果此刻不低头认错,俞安邦定然会在考核功绩薄上面胡写乱说,有了这漆黑的一笔,自己一生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自己的家族势力,在行政总务部四部一府这个怪圈当中,并不有着绝对的影响了...
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刘明喆还是没有肯轻易就范,而是转过头,丁丁的看着金玉栋,这一次他学乖了,知道此刻说什么,都会被别人断章取义,画蛇添足。
是以他只是这么看着金玉栋,期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而金玉栋当然明白,刘明喆是希望自己给他一个台阶下,但人都得罪到这个地步,他怎么可能率先和解?
和解了,日后这个刘明喆能放过自己?
心理成熟的金玉栋自然不会抱有这种遐想,而且如果给了台阶,无疑是又得罪了俞安邦和张正真两人。
孰轻孰重,金玉栋怎么会看不清楚,是以他面对刘明喆“炽热”的目光,双手后负,抬头望天,赏了刘明喆两个大大的鼻孔。
“哼...哼哼哼哼!”
竟是哼起了小调子!
噗呲!
刘明喆见到金玉栋这幅揶揄调侃的样子,几股火一同涌上心头,哇的一下,一口老血喷出。
“儒生刘明喆今日出口妄言,不该以貌取人,不该一己之见评论金公子,这里且给金公子道歉,望金公子原谅!”
说完这句话,刘明喆腾腾腾几步,头也不回的向内院衙门走去。
让他认下有失政德这一点,刘明喆是说什么也不肯的,俞安邦、张正真、金玉栋...
你们三人今日之辱,刘某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哼!”金玉栋看着刘明喆的背影,忍不住轻哼一声,小爷躲你,你却偏偏凑上前来,这下好了,非闹个鱼死网破,舒服么?
“大胆!!!”
又是一声暴喝,又是出自俞安邦的嘴,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小小年纪,非我圣教所属,却口出狂言,目无尊长,不懂礼数,没有上下之分,顶撞上官,金玉栋你该当何罪?”
腾的一下!
金玉栋身子一颤,什么情况?
咱们...咱们不是盟友吗?
我刚刚帮你制造机会,打击政敌,可怎么反过来你又对付我?
饶是以金玉栋的心智,一时间也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同样是一脸迷茫,就连张正真都是一愣。
“俞某刚刚没有呵斥于你,是因为刘管事为官,你为民,官比民大,有了口舌,不论对与错,官员应当自行检讨,而刘管事却反其道而行之,且不说自己身三省,还与民争辩,俞某自然要罚他!”
“但此刻,刘管事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幡然悔悟,向你道歉,可你为何还是倨傲不前?醒悟自身存在的问题?”
“非我圣教之人,为何着儒袍?相貌乃是父母所赐,姑且当它另论不谈,但你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又怎会是我大金帝国的栋梁之才?”
“金玉栋,你知罪否?”
啪!啪!啪!
这番话一出口,一旁的张正真突然拍起了巴掌,一脸入戏的赞叹道:
“俞主事果然是为官清廉,不依不帮,认理而不认人,铁面无私乃是我辈楷模之典范,在您眼中只有道德、律法为重,其他的无论官大官小,老幼妇孺,面对律法,皆一律视之。”
说着,这个张正真再次拍了一个巴掌,赞叹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庶民有错又怎么能言其穷之?”
众人一听,这才反应过来,俞主事先前呵斥刘主事,不顾虑其背后的势力,是为了朝廷官府,为了圣教,为了证道。
而此刻,他反过来又呵斥金玉栋,也是为了那儒治天下,众生平等的大道。
“俞主事当真是我朝清官之典范,楷模是也!”
这些刚刚毕业的儒生,哪受得了这个,年少得志,笔墨江山,最佩服的便是公正清廉的有志之辈。
以他们此刻的心智和政治觉悟,或许还无法理解刚刚俞安邦的那番话,但张正真恰到好处的点拨一番。
却如同乌云见日,万丈光芒。
这就如同说相声一般,逗哏的人实力再强,可一个人的吐口秀也始终无法达到两人搭台爬高的巨大效果。
而别看整场相声,捧哏的没几句台词,但往往画龙点睛的这一笔,便能够化腐朽为神奇,让整个场面和气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很显然,张正真这一记捧哏受罚,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绝非一般人能够比拟。
顿时,这些新晋的儒生蛋子们,看俞安邦的眼神都充满了狂热,他此刻当真是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
而金玉栋却不理会这些儒生蛋子如何,暗自思索一番,此刻俞安邦两头各打一板子,无声无息之间将自己给捧上了天。
这罪他必须得认下,否则先打了刘主事的脸,此刻再反抽俞主事,自己便真的不用混了。
但这认罪,也得讲究一个认法,如果只是听从其谆谆教诲,那事后自己没用了,也就没有自个儿什么事儿了。
好面子...要名声...
想到这里,金玉栋心中一动,一挥手,便从纳戒中取出一柄灵器匕首握在手中。
一旁的护卫见状大惊,本就将金玉栋包围的圈子,进一步锁紧,兵器也通通亮了出来。
“大胆贼子,竟然敢在吏部撒野,来人,给我拿下!”
兵长模样的中年男子一声令下,将金玉栋团团围住的兵丁轰然而上。
“且慢!!!”
俞安邦大喝一声,所有卫兵顿时停下来,他丁丁的看着金玉栋,皱眉道:“年轻人,你当真要行刺于我?”
凭着这个年轻人刚刚那一番表现,俞安邦不相信他会如此莽撞,是以心中也有些狐疑,这个年轻人要干什么?
可谁知,金玉栋竟然满脸激动的大喊一声:“俞师!!!”
嗯?
这一句话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什么情况?
这小子竟然是俞主事的老师?
这下可有意思了,如果他是俞主事的弟子,那刚刚几个人联手“教训”刘主事...
这事儿的味道可就变了!
而俞安邦同样是脸色一变,连儒生蛋子们都能够想明白的问题,他如何能够想不通,怒声喝道:
“大胆!我俞某今日是第一次见你这个年轻人,你为何称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