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爷爷的乔装,她没敢说身世,谎称自己是小商户家的女儿。
后来,她便常常缠着爷爷带她过来,然后想办法去看望陶宏。
只不过,说是帮忙,也不过捎点银子。很多家务事她都不会做,笨手笨脚的,自己都嫌弃自己了。陶宏对她一直不冷不淡,让她不用再来,对她显然没有意思。
席郁娟甚至还给陶宏的父亲请了大夫,不过,换来的也只是陶宏的感谢,却又刻意与她疏远了距离。
她烦闷不已,跑到当时的凤姝跟前讲述自己的秘密。
凤姝虽然宅在宫中,却有凤家最精密的隐卫。
听说了此事后,出于关心,便让人去调查了陶宏,结果就发现了他极其复杂的家庭关系。
她严词阻止席郁娟继续下去。
然,席郁娟却不认为陶宏这个人本身有问题。
凤姝的话有些狠,席郁娟一怒之下也攻击了她的心上人——当时还是三皇子的祁浩瑞,说祁浩瑞心思太重,将来未必能对凤姝真心。
这下可惹恼了凤姝……
“小哥,到了呢,哟,来的人不少呢。”牛车车夫的话打断了凤凌泷的回忆。
她扬唇一笑,给了车钱,便下了牛车,看向面前的悠然酒馆。
这是座不大的小酒馆,不同于郊外招人眼球的其他店铺,挂着写有名字的布帘,这里
里外都设有座位,此时,外面坐了不少人,其中便有一些书生,正在高谈
里外都设有座位,此时,外面坐了不少人,其中便有一些书生,正在高谈阔论。
凤凌泷觉得蛮有意思,听了会儿,才举步走进酒馆里面。
不同于外面的热闹,里面相对来说雅静得多。虽是酒馆,墙上的字画却透露着文人气息。
偶有一两个赶路模样的人,点一壶老酒,切一盘牛肉,自斟自饮,倒也颇得自在。
凤凌泷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名小二便跑了过来,指着她放在桌上的酒壶,为难地说道:“客官,我们这里不可以自己带酒的。”
凤凌泷薄唇微勾,原来古代也不可以自带酒水呀。
她冲小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我等人。你给我先上盘冷菜,切牛肉吧。”
见她谈吐优雅,气度非凡,小二想了想,点头去了。
凤凌泷透过雕花的窗棂往外看去,不远处的书生学子畅谈欢悦,满面笑容。
真是书生意气,挥斥方酋。
收回视线,在酒馆里转了一圈。
小二手里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来回穿行,柜台上,一名疑似掌柜的中年人却趴在台面上打呼噜。但周围没有人去叫醒他,也没有客人抱怨,似乎习以为常了。
凤凌泷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一些。
真是一家有意思的酒馆呢。
她约定席郁娟的时间是临近中午,这会儿还早。凤凌泷并不急,因为从席郁娟那里她知道了,帝师会来。
小二将冷牛肉端上来后,凤凌泷边尝边等。
不多时,外面的说话声猛然变成了喧哗,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来了。
凤凌泷心下一动,顺着窗口看过去。
一名蓄着大胡子的微胖老头正嘻嘻哈哈地抢那些书生的酒喝,一面对他们的谈话加以评论。
“你这诗作得不好,把酒壶藏到桌子底下去了,怎么能作出好诗?”
老头朝另一名书生靠过去,顺手将他手边的酒壶拿了过来:“还是这位学子的诗作得好些。”
其他书生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胡老伯,给你酒喝就是诗作得好,不给你酒喝就是诗作得不好。要是咱圣上也这么评的话,那我们是不是要备一酒窖的酒呢?”
这里,乐得就是个自在。
老头“咕咚咕咚”灌了一口酒,随意地用衣袖抹去唇角的酒汁,冲说话的书生吹胡须瞪眼睛:“你懂什么?这不是老儿喜不喜欢酒的问题,而是有酒助兴,更有灵感。有了灵感,当然能作出好诗!这杯中之物啊,是个好东西,你们不懂。”
说完,他又仰头喝了一口。
书生们哈哈笑起来。
凤凌泷:“……”
不要告诉她,曾经在她面前,知识渊博、教导严格的帝师在人后就是这个画风。
难怪,难怪。
难怪他有时候会忽然扳起脸说她无趣了,又会大叹天才可惜。
难不成,要会喝酒才不可惜?
凤凌泷想着是现在出去,还是等帝师进来,眼角余光却扫到了柜台处,那个先前还在睡大觉的掌柜的,这时已经醒了,也正隔着窗子看外面的动静。
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没有逃过凤凌泷的眼神。
凤凌泷嘴角微勾,站起身,抱着自己的那壶酒径直朝门外走去。
那边,老头和书生打得火热,喝了几口酒后,便也往里而来。
两人视线相汇。
凤凌泷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笑道:“我请你喝酒,免费。”
老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暗含的锐利一闪而逝,他脚步踉跄道:“免费的酒哪有抢来的酒好喝?小伙子,你莫不是想诓小老儿?让小老儿赞你的诗作得好?”
说着,他推开凤凌泷,跨了进去。
凤凌泷并不气馁,转身走到柜台处,将酒壶“铛”的一声拍在台面上,冲掌柜的说:“有人不识货,小生也没办法。想来,掌柜的经营酒庄,什么样的酒都见过,一定没见过小生祖上传下的酿酒手艺。”
这个动作,这句话,顿时吸引了大堂内几个客人的注意。
此时不是饭点,前来酒馆喝酒的除却那些书生,便都是爱酒如痴的人了。
当下,便有人走上前问:“小子,你这酒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凤凌泷笑了笑,道:“我这酒有个名字,叫‘三碗不过岗’。”
[注]:《水浒传》里武松打虎前喝的酒。
她故意压沉了的声调却很有力量,传进堂中客人们的耳里。
“三碗不过岗?这个名字,有意思。”掌柜的面露一丝惊诧之色。
听说过梨花酒,女儿红的,没听过酒的名字是一句话的。
凤凌泷扬了扬眉,清声道:“说起这酒,小生祖上还有个故事呢。”
“快讲。”
“快说说看。”
连外面的书生们也哗啦啦被吸引进来了。
毕竟,这处小酒馆也实在没什么别的玩意,能听故事,谁不爱凑热闹?
凤凌泷便绘声绘色地将“武松打虎”的故事讲了一遍。只不过,景阳岗下开酒馆的人变成了她的曾祖父。
“那武松可真是个英雄啊,喝了三碗酒后,居然空手打死了老虎。你们说,小生这家传的酿酒厉不厉害?”
围观的人们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半信半疑。
“真的假的?这酒有那么厉害?”
“当真是‘三碗不过岗’?”
“无论真假,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对,小友,把你的酒给我们尝尝不就得了?”有人叫道。
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凤凌泷瞟见那老家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并没过来,可她相信,刚才的故事他必然也听到了。
“好呀。”凤凌泷轻笑,“说好了,一人只能一杯。这酒可难酿得很呢。”
于是,大家都回去取酒杯了。
掌柜的目光一闪,也从柜台下面取出一个铜杯。
凤凌泷则已拔了瓶塞,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弥漫了整个大堂。
这香味十分冲鼻,懂酒的人一闻便知,这酒性极烈。
“味儿这么重?”老头站了起来,鼻子左吸吸,右吸吸,也惊讶地朝这边看过来。
“可惜酿了没几天,若是陈年的老酒,那味道更醇。”凤凌泷叹了一声。
便是这样,大家已经疯涌而入,等着盛酒了。
掌柜的排了第一,他先嗅了嗅那酒香,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然后,轻尝了一口。辣味直冲味蕾,辣到了心里,却让人五官瞬间清明,心灵一下放空。
“好酒!好酒!”他忍不住大声赞道。
随后,一声接一声的赞叹在大堂内此起彼伏地响起。
“不愧是‘三碗不过岗’,老子才喝这一杯,就头晕晕的了。”
“这位大叔,请你文雅一点。”
“喝酒装什么文雅,你个读书人,书读傻了吧?”
“哎呀,真是好酒,小生不和大叔你计较了。”
老头终是忍不住了,身子一窜,劈手夺下掌柜手里的杯盏,拿到鼻前一嗅,大胡子都舒畅地展开了。
“别抢我酒!”
掌柜的刚叫出声,老头已经一仰头将酒咕咚咽入了喉咙。
“痛快!”烈味入喉,他喊了一声,“再来!”
“来什么来?一人只有一杯!”掌柜的眼都急红了。
“我还有一杯!”老头往凤凌泷跟前一凑,笑嘻嘻地将空杯举了过去。
凤凌泷也不说话,给他注满了一杯,然后在众人眼巴巴的眼光中,坐回到座位上,慢慢吃起菜来。
众人吵闹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分酒的意思,又问清了此酒不卖,只得失望地散开了。
老头厚脸皮地坐到凤凌泷对面,笑得见眉不见眼:“小子,不是要请小老儿喝酒吗?来来来,再倒一杯。”
说着他将空酒杯递过去,右手毫不客气地夹了牛肉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