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系愤而转身,几乎是用尽全身之力才将胸腔内翻滚的怒火给压了下去,快步跟上祁浩瑞的步伐。
虽然她很想留下来怼凤凌泷,但凤姣几个跟着太子走了,可不能差了她。
祁浩瑞负手踱步,神情悠闲,倒像是在逛自家了园子。
哦不,应该说,他就是在逛自家的园子。
皇宫别苑,平常时候,除了皇帝,就只有太子有权利不经报备便过来。
如今,他是太子了呢!
祁浩瑞挺直身子,眼光带着丝笑意投向远方。
当他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凤姣、赵仙美和王旁系时,目光才微微一凝。
他温声开口道:“凌小姐说的不无道理。空有其表的人,没有人会喜欢。我希望你们也记住这句话,不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王旁系心中一震,忙低下了头。
她感觉到,太子这话是有意说给她听的。
这该死的凌泷,竟叫太子对她有意见了。
不行,这个仇一定要报。
此时,不少人都来到了风景独特的别苑,聚集向花园,赏那一片片金灿灿的菊花。
凤凌泷几人也走到这里,原本想拜见贤妃娘娘,但宫人说,娘娘与陛下都还未到。
几人便顺着花园小路走到了一方清澈见底的湖畔。
清幽的湖水,在阳光下闪耀着银光,风一吹,如破碎的玻璃,荡起万顷银屑,好看极了。
凤凌泷借故身子不适,让柳氏与严依依去一旁看花,自己则坐在湖畔树下,望着美景,不由心生感叹。
当年,凤姝寄居宫中,虽说荣华无限,却也寄寥无边。
一次赏花会,因有外国使者来访,她没能推拒掉,便随宫妃一起来这别苑。
身在深宫,又非真正皇亲,身旁可说是无亲无故。
夜色正浓,欢情正浓时,她便一人坐在镜心湖畔赏景。
后来,当时的太子祁正廉也来了。
说起来,这是宫里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他与她打了招呼后,径直到湖对面找了地方坐下歇息。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暗夜中,既不觉得突兀,也不觉得孤单。
现在想来,祁正廉不会无缘无故坐在那儿的。
他应该是陪凤姝吧。
想到这,凤凌泷又是轻轻叹了一声。
那镜心湖畔的女子早已易了容颜,换了身份;湖岸对面的少年却已被幽居在了废殿,再也见不到这如画的风景了。
景依旧,人却不再,当真是物是人非,世事变幻啊!
凤凌泷正沉浸在美景与回忆中时,忽地有名侍女快步走了过来。
“凌小姐,我们家主子有封信让婢子带给你。”
侍女的语气算不得很客气。
说完,她便将紧紧攥在手心的纸条打了开来,直接摆在地上。
“我们主子说,你不看的话可能会后悔。”说完这些,侍女才转身离去。
红绫与绡透无语地翻着白眼,瞪着那侍女的背影。
“这人好生没有规矩!”
凤凌泷淡淡一笑:“主子没有规矩,下人哪学得来规矩?”
红绫挑眉:“小姐认识?”
凤凌泷摇摇头:“只是记性好一些罢了,看过她在王旁系小姐身后站过。”
红绫忍不住赞道:“小姐还是跟从前一样冰雪聪明,不,现在更厉害!”
“拿起来看看。”凤凌泷指了指地面。
绡透阻止了红绫去碰纸条的手,只是弯下腰,将方块纸上的字扫了一遍,抬头时面色微变。
“小姐。我读给你听。”绡透说着,便将内容快速地读了一遍。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却是说彭盈慧现在在静园,如果凤凌泷不去,一刻钟后,就会把她的尸体送来。
“小姐,这王家人也太过分了!他们不是诗书礼仪之家吗?怎么做得出这样威胁人的事?还能拿彭小姐的性命来威胁!”绡透读完后,难掩气怒。
红绫沉稳些,想了想,说道:“小姐去的话,必有危险。最好的办法是将纸条给彭家人,但王家的人必是做足了准备才来递信,彭家人肯定是不好找到的。”
绡透说道:“小姐不是说了彭小姐为人不行,那干脆就不救她好了。”
凤凌泷摇头,说道:“若是不去,恐怕下一刻,这件事便会被传成是我害死了她。”
说着,她唤道:“风泠!”
进来别苑,除了四大世家的人,其余人是不允许带暗卫的。
凤凌泷便将风泠当丫头带了过来。
“你去找找彭家人,将这纸条给他们看。”
她又对红绫绡透道:“你们两个,去前面陪柳夫人和依依小姐,她们花赏完了必然要回头。”
“小姐——”红绫哪里放心让她一个人去。
“嘘……”凤凌泷将食指搁在唇前摇了摇,道,“你们跟着,反倒拖我的后腿。”
红绫还是不同意。
可凤凌泷脚步一闪,已经快速离开了。
待她想要追上去时,女子的身影已经融进了看花的人}潮,消失不见。
静园,静园……红绫回忆着这个地方,急慌慌地对绡透道:“我往静园的方向去保护小姐,你和柳夫人说一声后,去找定王,或者定王的人都行!”
关键时刻,她想到了定王。
“好好,对,还有宁家的人,我也去试试。”绡透听小丫讲过宁家的事,忙忙应着。
她们分头忙碌起来。
凤凌泷却已循着记忆来到别苑的静园门口。
这是位于别苑西北角的一处偏僻院子,因着幽静才取名“静园”。
废太子祁正廉以往最喜欢这处园子,在这里留下了几副墨宝,她也曾有幸观赏过。
如今看来,人不在了,连爱来的园子也愈发荒废了。
凤凌泷停在了半开的柴门一侧,竖起耳朵,凝听了下周围的动静。
确定并无异样,她才蹑着脚步踏进了这幽深的地界。
右手抽出了绑在腰间的金丝软缎,凤凌泷以最快的速度在杂草丛生的园子里奔行。
园子不大,很快,她便听到了说话声。
“心机如此深,来人,将她拖下去乱棍打死!”
“殿下不可啊,这位是将来的太子侧妃啊!”一名太监的声音响起。
“太子侧妃?那更是不可饶恕!给我打,狠狠地打!”
那道暴烈的声音凤凌泷再熟悉不过了。
她的心微微一沉。
祁四皇子祁昭明的脾气怎么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好转吗?
随后,便传来彭盈慧似乎在挣扎的声音:“四皇子,求求您放过我,我不是故意来静园的,不是故意打搅你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痛苦。
凤凌泷握住鞭子的手一紧,快步向声音来处走过去。
祁昭明的感官十分敏锐,听得声音,厉声问道:“怎么还有人?”
下一刻,凤凌泷便已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将她也抓下去……”祁昭明冰冷地下着命令,却在看清凤凌泷声音一顿,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望着凤凌泷,张大了嘴,好像声音突然被人剪去一样,有些滑稽。
凤凌泷没空注意他,先扫向四周。
彭盈慧被人反剪着双手,跪在一块石头之后,动弹不得。从她的表情和刚才说话的声音中可以判断,她现在很痛苦。
看到凤凌泷,她脸上的神情激动起来,连连冲她喊道:“凌泷,快救我!”
凤凌泷蹙了蹙眉头,对仍然发呆中的祁昭明说道:“四皇子,能先放人吗?”
她喊了两声,祁昭明才猛一下反应过来,不知为何,脸“腾”地一下红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放,放,当然放。”
说着,他摆了摆手。
那反剪彭盈慧的侍卫立刻松开了手,退到了暗处。
彭盈慧刚想起来,却被两臂上传来的一阵酸痛刺|激到了,轻吸了一口凉气。
“静园不能乱闯?”凤凌泷反问祁昭明。
祁昭明不自然地笑了一声,解释道:“静园么,现在是禁地。除却我和太子有陛下的特许,其他人是不允许进来的。”
凤凌泷心中默然。
联想到祁昭明和废太子那么深厚的友谊,对于他为何出现在这里,她有些明白了。
难怪王旁系想把她骗过来。
凭着祁昭明现在的脾气,对于随便乱闯静园的人,就算不让他死,必然也要脱层皮。
不过,对她来说,这借刀杀人计,似乎没起到作用。
彭盈慧已经抱着胳膊走到凤凌泷身边,眼睛中的震惊还未退去。
在她眼里,可以用“严厉””来形容的人不多,眼前这四皇子就是其中一个。
她参加宫里的宴会时,撞见过几次他大发脾气,后来,便有意远离,生怕自己得罪了他。
没承想,今日便被得罪了。
而且,得罪的是如此彻底!
但最让她震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发现,凤凌泷进来时,四皇子便正常说话了,而且,居然还停手了!
四皇子可不是任何人的党派,性格上来后,连定王祁清绝都不跟他硬来的。
这样的人,为何会听了凌泷的话?
不仅她这么想,几个并不知道实情的别苑奴才亦是很困惑。
他们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怎么会变得如此乖巧了?
“你先回去吧。”凤凌泷转身对彭盈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