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凤凌泷轻声问:“今晚宫宴上的千金们,你怎么看?”
暗夜里,祁清绝低了低头,下巴在她额头上磨蹭了一下,沉声说道:“选人联姻,不过也是稳固政权的一种手段。陛下自会选他信任的人。”
“会是依依吗?”凤凌泷有意问。
“不会。”祁清绝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笑意。
“那陛下信任的,莫非是大司马家的千金?”她再次问道。这一回,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头顶默然无声。
凤凌泷奇怪,再次抬头,想去看祁清绝的脸色。
肩上一紧,她却已被祁清绝的两只手扶住,转过身,正面与他相对。
“凌泷。”
少年人一双幽潭似的眼睛在帘幕透进的微微月光中是那样亮,那样有神。
凤凌泷感觉心跳漏了半拍,又有一丝紧张袭上心头。
“怎么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涉。
“你,到底是谁?”少年人的声音也一样干哑,却还是问了出来。
“我……”凤凌泷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一瞬间,世界有些苍寂。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会儿的功夫,那扶在肩膀上的一双有力的手松了开来。
祁清绝轻叹:“我只是想知道,其实,也不必知道。”
他靠在了马车软垫上,似是疲累,闭上了双眼,声音却依旧从好看的薄唇间溢出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凤凌泷的身体僵直地坐在那里,看着祁清绝脸上从未有过的疲累感,心头说不出的酸楚。
他从来都不逼问自己的,为什么今晚,突然会这样?
她先前便察觉出宫宴后他情绪上的异样,果真是没错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祁清绝睁开双眼,看向她,一字一字问道:“你不会骗我的,是不是?”
凤凌泷望着他俊逸的眉眼,下意识地便想点头。
可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外公的面容。
她险些便咬了自己的舌头。
外公的事,算不算骗他?
这么一犹豫,凤凌泷的心便凉了下去。
她想说些什么,马车却是一震,外头石手的声音传来:“王爷,严府到了。”
马车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你先回去吧。”最终还是祁清绝开口。
“好。”凤凌泷像逃跑一样离开了马车。
祁清绝让石手去送,自己则坐在车窗旁,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半晌保持着凝望思考的姿势。
第二日,京城的大街小巷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派谁去东平与东周将军联姻的事依旧是百姓口中谈论的焦点,只不过,对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聊。高层间的政权变迭、明争暗斗、刀光剑影、阴谋诡计,都跟他们无关。
做普通百姓,有弊也有利。
严府深处,说话声打搅了地处一隅的小院。
“四皇子,你为何会在这里?”
槐树下,英俊少年着一袭雪色衣衫,头发用一颗东海明珠镶起,依旧如数月前一样风|流倜傥,只是五官明显坚毅了许多。
这是昨夜从鹰扬卫营回来的宁雪金。
一大早,他就跑来找凤凌泷。
只是没想到,在严府,他竟遇上了四皇子祁昭明。
谁不知道这是皇宫里的小霸王?就连纨绔子弟祁锦宇都不招惹的人物,为何会来找凌泷?宁雪金眼里多了几分警惕。
祁昭明哼了一声,背过手,很老成的样子。
宁雪金皱了皱眉。
他们的说话声传进院中,不一会儿,院门打开了,绡透走了出来,一脸抱歉地说道:“四皇子,宁公子,对不住,我们小姐一早就出去了。”
“她去哪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绡透抿抿唇,还是说出实话:“云楼。”
云楼,是京城最高档的茶楼。
因为生意红火,一大早就有不少人过来喝早茶。
此时的凤凌泷,也是正在云楼最豪华最漂亮的包厢里坐着,抱着个酒壶,将下巴搁在窗子上,兴致勃勃地看窗下一楼正中的表演。
“真好看。”她念了一声,将酒壶送到嘴边,倒了一口酒。
因着没对准,酒水顺着下巴淌了下去,她也丝毫没有在意。
这酒是云楼里自酿的酒,比不得她的三碗不过岗,味道很淡,并不醉人。
“真好喝。”凤凌泷又念了一声。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昨儿晚上,她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祁清绝的问题,她答不上来的问题。
于是,她失眠了。
一大早,她就跑云楼来买醉,想借酒消一下愁。
可偏生此时,包厢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我是四皇子!我是四皇子!谁敢拦我们就拆了你们云楼!谁敢拦我?来,上!”
祁昭明的大嗓门可谓是惊天动地。
凤凌泷险些从窗子上滚了下去。
她捂了捂耳朵,抱着酒壶,歪歪斜斜地朝房门走去。
“四皇子,这是我们云楼的规矩!”云楼老板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响起。
在祁昭明吼出下一段话之前,凤凌泷打开了包厢门,快步冲了出去。
“吵什么吵啊,烦死了!”
世界立刻寂静了。
紧接着,宁雪金大步行来,直接抢了女子手里的酒壶,满脸震惊地看着她,“凌泷,你干嘛?你这是干嘛?”
他说完看向云楼老板,错愕地问:“云楼不是茶楼吗?我来错地方了?”
云楼老板嘴角抽了抽。
他有什么办法?
这喝酒的人是云楼真正的老板,他能怎么办?
“宁雪金?”凤凌泷眨了眨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宁雪金。
“是我,我回来了。”宁雪金看向她,满面心疼无需掩饰,声音都打着颤,“我不在的日子,你都受了什么苦?”
他强忍着没将女子揽进怀里。
“我……”凤凌泷眼里沁出了一丝泪花,抓了他的袖子道,“我不知道我是谁。”
宁雪金呆住。
祁昭明更是呆住。
云楼的老板与一干伙计更是呆得动不了身。
“我是谁?”凤凌泷抓着他袖子的手更紧了,声音染上一丝悲凄。
“你喝多了?”宁雪金将酒壶拿开,随手丢给祁昭明。
祁昭明被迫抱住酒壶,酒水还溅上他的衣袍,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