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的忠良,脸色显得有些凝重。他的眼睛直盯着电视,却对电视节目视而不见。
雅茹的微信留言提醒了他,似乎是解释龙格身世一条很好的思路。
如果说按照着雅茹的思路说,谎称龙格是自己和由兰的儿子,龙格会很容易融入到自己的家庭里,可对由兰来说是未婚先孕,而且是和已婚男人未婚生子,名声好说不好听。
突然间把自己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带回家,自己肯定会给人以负面形象,面临道德污点,甚至被社会负面评价。忠良向来很在意自己在众人眼中和社会上的形象,他是个要面子的人。
当初,前妻汪虹丽出轨他人,已让忠良感到颜面扫地,被戴绿帽子的滋味,只有被戴过的男人才能体味到。
忠良之所以和汪虹丽协议离婚,就是不想张扬,而在财产分割上他对汪虹丽“不薄”,没有因她的过错而让她少分财产。
忠良那样厚待汪晓丽,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博个大度的“好名声”,以对冲自己的被戴纱帽子的“丢人”,希望能挽回些面子。结果,自己还是因心火得了胃病,幸亏由大爷点醒自己这个梦中人。
现在的境况,忠良真的有点难住了。如果说龙格是自己和由兰的儿子,那么自己和由兰就有****关系之实,现在又登记了,理应住在一起才对,而现在两人却如此分居着,又该如何向众人解释?别人肯定要问,他和由兰之间,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而让龙格一直没露“真身”。
先这样拖一天是一天?先隐瞒着,将来再如实说出龙格的身世?但那样,肯定会引来父母的不满甚至是火冒三丈。不过,忠良相信一切都会熬过去。
在一些人看来,他陈忠良接受一个陌生女人的托付,还会觉得他道德很高尚,甚至可能会成为佳话,说不定还会引起媒体的采访。但,那样,对龙格说不定就是一种伤害。随着龙格的长大,他又该如何融入到自己的家庭里?
如实说出龙格的身世?自己不可能不重新组建家庭,而龙格在这个家庭里,可能永远就会是个外人,他幼小的心灵可能会留下阴影,这并不利于龙格的成长。
弄不好,龙格可能会很不好管,等长大了到青春叛逆期时,很可能成为自己和家庭的负担。无论是现实中和文学作品或电视里,都有过很多这样悲剧的事例。
把龙格说成自己和由兰的儿子,对龙格来讲,肯定是百利无害。可自己怎么办?由兰怎么办?自己和由兰又该怎么办?
由兰真的不久后就会离开人世吗?忠良从心里不希望那一天发生。可如果由兰的病情出现奇迹,好转或那怕拖上几年,自己和由兰又该怎么办?
忠良这时才发现,无论说出真相,还是谎称龙格是自己和由兰的儿子,事情远没有自己当初想的那么简单。忠良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纠结过。
忠良并没有后悔,也没有认为自己答应由兰的托付太过草率,但他确实有点不知如何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和局面。
经历了今天和由兰、龙格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忠良愈发喜欢龙格了,在他心里龙格已然就是自己的儿子。
忠良也很愿意为由兰分担她的忧愁,解除她的后顾之忧,甚至庆幸能接受这个女人生命里最重的托付。
忠良闭上眼睛,低头用手指捏揉着眉心,与由兰、龙格在一起的情景就像是过电影一样,又在他的脑海里显现。
由兰和龙格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由兰带有特殊尾音的“呢呢”语调,还有龙格招牌式的“哏哏”笑声……忠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慢慢地,忠良在心里坚定了一个想法。他在权衡自己到底值不值得这样做,并开始琢磨由兰会不会同意。
忠良需要一个两全之策,但为了龙格,他只能作出“牺牲”,否则,自己就是个心行不一的人。
忠良觉得,自己对一个生命垂危女人作出的承诺,答应照顾好龙格,比自己的面子更重要。
忠良腾地坐直身子,长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就这么定了!”在心里又对自己说:“为了龙格,她肯定也会同意的。”
忠良拿起手机,打开由兰的微信,留言道:
“由兰,我朋友看了我和龙格在一起的照片,也说我和龙格长的像,甚至开玩笑说龙格就是我的儿子,说我偷偷摸摸和一个女人在外面有了儿子……”
“这倒让我突有了一个想法:如果说龙格是我和你的儿子,大伙很容易相信,龙格也会很容易融入我们的家庭,我父母和我女儿也更容易接纳他。”
“但,那样的话,你就是未婚妈妈了,甚至有人会说你是‘小三’,会对你的个人声誉会造成负面影响!不知你什么想法?我尊重你的意见。”
忠良发过去三段留言,然后又反复看了看。他还在告诫自己,一旦这个由兰同意自己的想法,自己就得履行承诺。
忠良又突然想起去看过的那些留守儿童,龙格需要一个“自己家”的温暖,这也可是说是忠良最初答应由兰的朴素想法。
忠良又暗暗发誓:只要由兰同意,自己就不能反悔,要用一生来承诺!
忠良又读着发送出去的留言,竟然有些激动。
忠良决定再给由兰留一句话:“由兰,今天累了一天,你一定是困乏了,所以睡得早。晚安,好梦!”忠良又发送了过去。
忠良握着手机,心思重重地坐在那里。一直没听见微信的响声。
忠良时不时打开手机看看,微信里始终是自己刚才的留言。忠良有些失望和焦躁起来,便站起身,悻悻然地去了卧室。
忠良脱衣躺下,仰面看着天花板,心里又怅怅然。
忠良辗转反侧,终于睡去。
……
天刚蒙蒙亮,由兰就醒了。窗外的鸡鸣犬吠声,时远忽近。
睡了一宿觉,由兰的心情好了些。龙格有了值得信赖值得托付的人照顾,自己昨天从早到晚本来一直高兴着的,可昨晚在忠良走后,自己却为何莫名其妙地伤心惆怅起来了呢?
“算了,人是拧不过定数的。只要龙格有了好归宿,自己还有什么可遗憾不甘心的呢?”由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由兰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打开手机微信,她有种预感,忠良昨晚一定会有留言给她。果然,忠良又有留言。
由兰细细读过忠良的每一句留言,心里热乎着,嘴角隐着羞涩的笑意。由兰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激,却又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好给忠良回复了几个激动和流泪的表情。
由兰又打开手机相册,一会儿翻到前,一会儿翻到后,一张张地翻看着照片,她的眼睛最终停留在自己和忠良、龙格三个人在一起的一张照片上。
由兰拉大了照片,细细地看忠良的眉头和龙格的眉头,细细地看自己的嘴角鼻子和忠良的嘴角鼻子,简直是越看越像越欢喜,看着看着,竟然“扑哧”地笑出声音来了。
由兰被自己的笑声吓了一跳,忙看了龙格一眼,还好,龙格睡的正香呢。由兰赶紧地收了手机,像做错事儿的孩子似的趴在枕头上,胸口“呯呯”地乱跳起来。
由兰又突地想起了什么,侧起身子,打开微信,又看忠良的留言,心想:“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和龙格的照片发给他朋友看?他会不会也把我和他在一起的照片发给他朋友看了呢?他会怎么向他朋友解释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朋友为什么会说我是他在外面偷偷摸摸的女人,龙格是我和他的儿子?……”由兰在脑子里猜测着种种可能,不得其解。
哎呀,算了,管他呢。难得他对龙格这样好,为龙格想的这么周到。由兰才不在意什么未婚妈妈甚至“小三”的说法,本来就是未婚先孕生的龙格嘛。
何况现在的自己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呢,什么议论了评价了影响了也都无所谓了。相反,别人倒可能对忠良会有不好的评价,他和一个女人在外面偷偷有了孩子!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人言可畏,忠良到底出于什么心里答应自己的呢?真的如肖玥说的是因喜欢上自己吗?仅仅因喜欢上一个不知来路的女人就会作出这样的承诺吗?这是天意吗?
感恩让自己遇到他!感恩让龙格遇到他!阿弥陀佛!
由兰要回复忠良的微信,刚打了“耳东”两个字,又觉得不妥,便退格删除,又留言道:“忠良,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感谢上天的恩赐,让龙格和我……”由兰犹豫了下,还是把“和我”去掉了。
“让龙格遇到你。万分的感恩!阿弥陀佛!”写罢,由兰看了看,给忠良微信里发了过去。
由兰心里高兴着,忍不住轻轻亲了龙格脸蛋一下,又转身仰面躺在炕上,双手握着手机捂在胸前,嘴角的笑意越发地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