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陆神医,恐怕就不太行了。”顾云听提醒道。
曲成双不解:“啊?这又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傻?既然是两情相悦,他又怎么会允许你牺牲自己的名声来成全他的名声?”
“可是我哪儿来的什么名声?就你这样的名门大小姐在市井里就已经算是不守妇道的典型了,更别说是我这种开赌坊和黑白两道牵扯不清的人。”
唉。
说起来,顾云听刚被抓起来的时候,市井小民们都像是过年似的,众人都奔走相告,喜气洋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朝廷是抓了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匪头儿呢。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曲成双憋了一会儿,难得地选择了做一个善良的人,把这个笑话压在了心底,虚咳了一声,正色道:“那什么,我本来名声就这样,陆君庭不会在意的吧?”
“市井中人也好,你自己也罢,都觉得你不规矩,可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你总听过?陆神医是君子,他又不在乎你是什么名声,却也不会希望你为了他做出任何牺牲。否则他先前还犹豫什么?你们又不是什么家国矛盾闹的。”
曲成双:“……”
有道理。
陆君庭还真是那么个人。
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却总是能十分精确地揪住她的心。
曲成双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那……我怎么办啊?”
“你自己做什么就做你的,和陆大夫提婚事的时候别讲这些就是了,撒个娇什么的,几句话就能成的事。要是不成,就哭,一哭二闹三上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兼施。陆大夫又不是对你无情,你有什么可慌的?”
怪丢脸的。
“行,我试试,要是成了,我记你一个大恩!”
“这倒是不必了,留包喜糖让我沾沾喜气就行,”顾云听道,“另外,方才嘱托的几件事,也请曲老板务必放在心上,这些事说大不大,但弄不好,也牵扯了好几条人命。”
曲成双闻言怔了怔,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理解的。
顾云听如今在后宫那种凶险之地,但凡换一个人,都会觉得朝不保夕。
而顾云听这家伙再怎么强,也终究只是血肉之躯,会伤会死的。何况论起玲珑心思,她也未必就没有敌手,假如稍不留神被脚下的漩涡席卷进去,恐怕就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另外,祁皇宫查得严,信鸽飞进去多半是会被劫下来的。要是有什么意外的消息,你就用隐踪笔把消息写成家书让人递给宫里一个叫谭历妍的姑姑,她自会想办法将东西交到我的手上。”
谭历妍是叶临潇安插在祁皇宫里的暗探,这一点,顾云听是已经知道了的。
曲成双没听过谭历妍的名字,但对于祁宫里的暗探的姓氏也是有那么一些了解的。她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盯着他们做这些事,不会让他们随意偷懒的。”
“多谢。”
“算了吧,我还要谢你呢,”曲成双道,“要不是你执意留在祁国不肯走,这会儿陆君庭也该跟着叶临潇去渡春关了。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这桩婚姻大事能到今天这一步,也确实多亏了你。我也不是什么不懂报恩的狗东西,当然是要尽心尽力的,只希望你们最后也能修成正果,别辜负了人家对你的心意才好。”
“……”
顾云听从曲成双的房间里出来时,天色已经入夜。
华灯初上,满城人家点了灯,或明或暗的,自高楼的窗口向下望,可瞧见满城人间烟火气。
不仅不会让人觉得俗气,反而令观者生出几分“渺沧海之一粟”的感慨。
顾云听早就打听清楚了太子府中侍妾居住的庭院,可巧,先前那两个侍妾居住的院子与沈溪冉居住的院子并不在一起,院子很大,从外墙上翻进去,四处都是空荡荡的,没有人。
屋子里的摆设倒是一应俱全,而且那些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也还算华美。
房间像是白天才打扫过了似的,说起来也还不错,就是格外清冷些。
不过也可以体谅,毕竟是个外人都鲜少瞧见过庐山真面目的侍妾,见过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顾云听点了灯,吹熄火折子,坐在桌边,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还不错。
就可惜太子府似乎知道她的存在,要是想吃晚饭的话,她还得自己煮才行。
顾云听在小庭院墙角的菜谱里捣鼓了些吃的,勉强煮熟了,味同嚼蜡。
困守祁宫数月的顾云听第一次产生了对长平伯府的怀念。
至少那段时间里她都能及时吃到熟的饭菜。
太难了。
粗粗地吃了饭,顾云听仰躺在铺放齐整的床榻上,右手不自觉地放在了隆起的小腹上。
她近来穿的衣服都相对宽一些,所以还能掩住不正常的肚子,然而算算时间,最多也不过还有三五个月,再任由它这样鼓起来,怕是还不等孩子出世,她们母子就要被押去什么祭坛上祭天了。
这事……
还是要找个机会,先和楚江宸通个气为好。
……
翌日。
太子府的家奴大多都不知道真正的侍妾早就已经被遣送离开了,还没等顾云听开口,便猜到了她是侍妾。
庭院里居住的侍妾向来低调,每日都只在院子里窝着,从不掺和外头的事,也从未踏出过庭院一步,大有隐士的风骨。所以底下的家仆们也都从未见过侍妾的脸,一瞧见顾云听那么个女子打扮的妇人从庭院里出来,便料定了顾云听正是两位侍妾的其中之一,立刻向她打了个招呼。
在旁人眼中等于一片空白的人才最好假扮,顾云听便在太子府当起了“云一斟”,她平日里待人宽厚,与附近的下人们也都乐意陪她玩着解闷。
听说西北的战事又僵持了下来,双方不知是演戏给人看还是假戏真做,竟真的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