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中成或多或少能料到,南禹安要的是军权。毕竟他一直想要收回权利,那傀儡不甘平庸,早就想找个人开刀。
可是就算他拿到了又如何?
南禹安他守得住吗?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引了多少狼入室。他拿到军权又有什么用?一样守不住南荣的江山。
如今的南荣已经是个空壳子,却占据了很大一块土地,三国虎视眈眈,南荣已经岌岌可危。
可南禹民为什么没有看出这一点?他应该发现的。南禹安已经靠不上了,可南禹民却不是个傻的。
这不正常。
如今,军权已经答应交出,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出去后再说。
当然,想必还有另一个问题。
那个地牢里的“惠安公主”,她是真的吗?
“流光,你还记得惠安公主的模样吗?”沐中成忐忑地问,拳头握了又松,一来好几回。
沐流光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女儿和她长得像,那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她捂着心口一脸欣慰又温馨,好似在回味一般。
但是是真的如此吗?
柳氏那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当初他可是亲眼看到惠安公主的尸体的,可府里怎么会还有一个惠安公主?
那是假的?
当初发生了什么?
沐中成看着远方,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久到沐流光都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他又问:“沐潇湘她知道这件事吗?”
沐潇湘她知道这件事吗?
想起沐潇湘当初奇怪的反应,沐流光可以笃定她是一定知道的。而且还打算占着她嫡女的位置不放,着实可恶得很。
如今,是时候拿回属于她的一切了。
沐流光有些伤心地低下头,沐中成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二妹妹她……不,应该是姐姐她应该……是知道的。她去过地牢,惠安公主也说过姐姐不肯救她。二妹妹可能不相信这件事吧……”
若换做平常人肯定也是接受不了的,况且沐潇湘还是被送到过庄子的,心里怨恨不平衡,如今刚回来就要失去嫡女的身份,她不说出来肯定是正常的。
可在沐中成看来,这女儿着实自私得很。
一点贵女的教养素质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做得了将军府的嫡女?况且那还根本不是属于她的身份,是她命不好,享不了福。
一个养尊处优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儿和一个从小吃糠咽菜不通诗书文墨,唯唯诺诺上不得台面的女儿,他知道谁才是能带给家族荣耀的那一个。
有些事,就算是假的,他也能让它变成真的。
沐流光知道沐中成肯定是动心了,论谁当嫡女在他心中自然有一根秤。这么多年相处她早就能猜透几分沐中成的心思,这也是她觉得自己能恢复的身份的信心来源。
只要那秤的一端向自己偏斜,那她就赢了。
“不过现在身份什么的也没有关系了,女儿相信日后的夫君也不会在乎这些。颜夙公子他心中有明镜,女儿也便不怕可。”沐流光拍拍心口,状似松了口。
沐中成敏锐的捕捉到什么,“你和颜夙订了婚?”
“是啊,我还以为爹爹是知道的。”
沐流光有些神思漂移,“爹爹是知道可是当时……你是嫡女,自然不可再嫁给颜夙那个小子,如今王后和颜家结怨,那把火迟早会烧到他。爹不会让你嫁给他这个人。”
“可是爹爹……女儿和颜公子都已经交换了庚贴,如今怕是来不及了。”
她如果是嫡女,也不会再嫁给颜夙那种人。不能带给她应有的尊和荣耀,她也只能是庶妻。
如今命运的天秤已经偏向她这一边,她一定要牢牢把握。
“爹不会让你嫁的,他要娶的……是沐家的大小姐,以后你就不是大小姐了。”沐中成说着,忽然勾起一抹笑。
闻言,沐流光就知道这事儿成了。她望了眼床上熟睡的沐云翔,早年万般亲近的心里忽然生出嫌恶。
这家伙,差点害她就这么死了。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将军府唯一的儿子,是她日后倚仗的份上,她早就杀了他了。看来是要给这孩子学一学规矩,不然日后只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沐流光如此打算着,幻想着自己日后的荣华。
沐家这边各怀心思,而南禹民兄弟那边的气氛但是稍微缓和了些。
得到了沐中成肯定的南禹安如今已经放下心来,有南禹民亲自坐镇,君长戚监督,沐中成他不敢不从。
虽然不知道君长戚为何会对这件事保持沉默,可南禹安却还是很高兴。出了什么事,也只能拿到军权之后再说。
相反的,南禹民却有些深思重重。
沐中成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交出兵权,会不会有诈?早年他想要收回军权,可沐中成是百般阻挠,一副恨不得杀人的样子。在他看来,兵权就是沐中成的心肝宝贝命根子。
还有君长戚,他这回又是玩的什么诡计?
事情越顺利,南禹安就感觉心里的疑虑越深。可是他就是找不到突破口。
正当二人沉默,各自沉思时,一个蓝色衣裳锦衣卫走了进来。
南禹民刚要发作,却被南禹安先一步拦住,他的语气里带了些得意,“这是孤的人。”
什么?
南禹民有些不敢相信,君长戚的人有这么好收买的?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那蓝色锦衣卫低眉顺眼,恭敬地道:“陛下,九千岁说苏祁佑大人已经回到王宫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南禹安似乎松了口气,面见喜色,“他终于回来了。”
如今他才算是真正有底气一般,神采奕奕,相反的甚至放松下来,斜斜靠在椅子上,“还有呢?”
那蓝色锦衣卫的看了南禹民一眼。
这让南禹安得到极大的满足,开口道:“寿王可信。”
锦衣卫压低了声音,“太后召见了苏大人,之后苏大人就把容机阁里的……都赶了出来,说是不养散漫的废物。”
话为说全,可是他们都知道说的什么。
说到太后,南禹安和南禹民皆坐直身体,面上表情严肃得很。
“母后她竟然……”南禹民咬着牙,拳头握得死紧。
这么些年,太后不知吃了什么疯药居然想从这夺权战里分一杯羹,屡次插手南禹安的事,甚至跑到大殿之上公然与南禹安叫板,说他德不配位。
真可谓千古第一奇事,世人皆笑南禹安就是个可怜虫,连母亲和身边的太监都要跳出来抢他的位子。
南禹安烦不胜烦,渐渐地也失了那母子情。大殿闹事是导火索,幸亏女子不能从政,太后就这样被他送到了佛堂修行。
他总以为这次回来太后能收敛些,乖乖过她的太后日子,那份尊荣是少不了她的。
可是她居然想插手容机阁?!
不可忍。
南禹安揉着额头,无奈闭上眼。
如今他心凉得很,这世道,这王宫,他还可以信谁?
“陛下……”
南禹安打断南禹民,再睁开眼时眼里已经没了那份沉痛与失望,锋芒剧增,“寿王,你说孤是不是太放纵她了?”
明明是自己的孩子,那女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狠心,竟一次次将她的孩子推入绝望之境。
南禹民狠狠闭了闭眼,“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母后了。”
记忆中的母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人的呢?
他们已经记不得了,他们只能想到她每一次的陷害。那癫狂模样,实在可恨又……可笑。
要真正的弑母吗?他们做不到,日后的压力可想而知。
南禹安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沉声道:“孤不会再放过她了。”说着,他看向南禹民。
似乎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没有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臣还有事,便不打扰陛下了。”南禹民不作回答,起身道,“臣告退。”
他要好好的消化一下,好好的打算一下,怎么让南禹安能不在被亲近之人所伤。
日后的南荣,还是要南禹安来守的。
对于南禹民的漠然,南禹安没做什么反应,“你也下去吧,小心别让君长戚发现了。”
“是。”锦衣卫低声,起身告退。
帐内静得可怕,南禹安把玩着手边的墨块,不知在想什么。他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都是早年的那些不堪,最后一个画面,还是停留在前几天牢狱之中的沐中成的眼神上,那薄薄的嘲讽,每次想起来都在刺激着他的心神。
再睁开眼时,他眸中清冷一片,不见任何温度。
良久,他召来侍人,“叫王后过来。”
说着,眼里渐漫上柔和。这世上,也便只有王后能让他如此。
再说锦衣卫回到君长戚这边。
君长戚一袭深蓝色束装站在窗前,正漫着慵懒喂着面前的黑鹰,那勾翘的桃花妖说不出的邪肆,嘴角的笑意昭示他的心情极好。
而旁边的阴暗处,是刚刚快马加鞭回来的鲜于楹,蓝色衣裳上带着些许血迹,不知开始经历了什么。
她托着脑袋,似在感叹,“师侄一点儿也不可爱。”
“不要妄想对她改造。”君长戚眼眸微斜,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他低声,似诱哄:“会吵醒她身体里那个人。”
前几天在寿王府忽然的气场泄露,真是让他担心了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