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之前是见过莫颜的,虽然只是一两次,但他记得,并非长这个模样。
轿子到了后院一落地,莫颜就醒了,觉得身上乏得很。
太师站在不远处,太子低声问:“刘院判又过去了,一应吃食可都还好?”
“都好,殿下放心,他们的确辛苦,老臣也细细叮嘱了,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这就好。”
莫颜从轿子里出来,看到太子急忙过来行礼。
太子面带微笑,“莫小姐不必多礼,闺阁女子能到这里来,有魄力,只是……”
他没说出心里的疑问,目光落在莫颜的脸上。
太师拱手,“殿下误怪,老臣忘说了,我这孙女调皮得紧,这是为了行事方便,易了个容。”
老太师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中难掩骄傲。
太子眼中飞快闪过惊讶,“原来如此,莫小姐聪慧。”
太师捻着胡子,眼中含笑,“殿下不要夸她,否则尾巴要翘上去了。”
太子笑了笑,此时大太监从院外进来,似乎是有事禀告。
太师识趣的行礼,低声提醒,“殿下,事务繁忙,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稍后这里的官员们也就到了,亥时还有法事要做。”
太子脸上的笑容微收,眼底冷意翻涌,“说得极是,本宫还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可得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瞧。”
他一离开,莫颜自在了许多,一边吃饭一边把在外面发生的事说了。
太师不断给她夹菜,“那几个人现在何处?”
“有人看着,放心吧,稍后会有人去找他们的,他们可都还有用。爷爷,老道那边准备好了吗?”
“好了,我也和太子说好,稍后本地的官员们都会来。”
“说到这个,那些衙役们有点不太对劲儿。”
太师点头,“嗯,我也留意到了,不过,这里的县令曾得太子恩惠,按说应该不会,所以,我也没有声张。今天晚上看看,究竟如何,一试便知。”
“孙女也是这么想,”莫颜吃饱了饭,精神也好了许多。
霞光镇和别的地方不同,所以虽然说都是县令,但能守在这里的,可不是一般人。
时间很快接近亥时,院子里亮着火把,夜空中明月如银盘,几颗星子点缀在其旁。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除了县令汪容之外,县丞、主薄、还有三个巡检司以及几位教谕,都到了。
这些人都是在衙门里当差的,自从太子到了之后,汪容就把地方让了出来。
还有一些本地的乡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家心里都有疑惑,不知道太子突然把人召集起来是要干什么,但谁也不敢多问一个字。
太子坐在廊下,目光沉沉在众人身上掠过,眉眼间不经意流泻出的强势与凌厉,让众人心头发沉。
“本宫听说,这里的霞光观甚是灵验,诸位都是这里的人,应该比本宫更清楚吧?”
汪容上前一步接话,“回太子殿下,霞光观的确有些年头了,观主也换了好几茬,不过,最近这位倒的确是有些威望。”
太子语气淡淡,“嗯,今日霞光观的金光道长毛遂自荐,说是无上皇托梦于他,梦中说有旨示下,本宫想着,此事非同小可,所以,请诸位过来都听一听。”
汪容心头一跳,其它人也惊得不轻。
汪容这几日真是水深火热,疫症发生在他任上,他难辞其咎,还刚好恰逢太子路过,他感觉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现在又来个无上皇托梦,这要是说他这个父母官是个废物,可怎么好?
这么想着,他的脑门上就见了汗。
太师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见时间差不多,一挥手命人摆桌案,请老道过来。
老道一直就在原来的院子里,如坐针毡一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来这边,四处闯荡去多好?
两顿饭也没有人来管他,茶也凉透,他肚子里早叫了好几回。
莫颜吃过晚饭就来见他,他看到莫颜屁股一下子离了座位,呼吸都紧张了。
“道长准备好了吗?”她轻笑问。
老道吞了口唾沫,“准,准备好了。”
真是怪了,明明是之前瞧着熟悉的脸,现在这一身的气势,瞧着就他娘的紧张。
“嗯,这就好,”莫颜把一个瓶子递给他,“道长没吃饭吧?饿饿也健康,不过,马上就要演大戏,还是吃点垫垫肚子吧,免得别人说我们欺负你。”
老道一瞧那瓶子,满心拒绝,脖子都梗起来了。
那是……他之前给莫颜的那瓶东西!
“怎么了?”莫颜露出一抹略带讽刺的笑,“这可是京城贵人们才能用的好东西,好不容易得的,你吃了可以变美,一般人我都舍不得给。”
老道:“……”
“贫道……皮糙肉厚惯了,不用变美。”
莫颜把瓶子放在桌上,“啪”一轻声响,老道打了个哆嗦。
“道长,放心,这东西我能解,两个时辰之内吃下去,保管你死不了,两个时辰,足够你做完这场法事了,对吧?”
老道冷汗如雨下,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药呢,反正是要吃的,你若不肯吃,我自是有办法叫你吃,只是大家脸上都不太好看,你觉得呢?”
老道颤抖着手用力握着瓶子,欲哭无泪,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他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为什么要把这个拿出来?
现在好了,挖坑自己跳,自己埋自己!
他知道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个女人说一不二,看似绵软好说话,实则每个字里都藏着钢针!
他把心一横,把药吞了。
“时辰到了,道长,请吧。”
老道一甩拂尘,迈步往外走,自己的心里还生出一股子悲壮来。
莫愁无声冷笑,慢步走向角门,这一场好戏,她可不能错过。
老道一进院子,就被众人盯着,他心头突突的跳,先向众人行了礼,“无量天尊,贫道金光,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各位大人。”
太子抿着嘴唇,仔细打量他,目光似寒气四溢的剑,恨不能把他刺几个百洞。
但现在,得忍着。
良久,太子微启唇,声音不辨喜怒,“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