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可知妾心中难受, 彻夜不得眠。”
季言之意识昏昏沉沉之际,耳边传来了女子哀怨凄凉的哭诉。意识神智还在回笼,季言之只得默不吭声, 面无表情的听女子的哭诉。
不曾想季言之这幅模样, 却让女子误会了。
女子神色更加悲切, 垂泪道。“妾自十三岁起就学会了如何织出精美的白绢,十六岁时学会了裁剪衣裳会弹箜篌能诵读诗书。十七岁做了您的妻子,本以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可却时常……”
“夫君既然做了太守府的小官吏,当遵守官府的规则,专心不移。可妾一个人留在空房里, 见面的日子实在少得很,又如何能够会夫君诞下麟儿。”
“婆婆因此恼怒妾,就定下规矩, 命妾鸡鸣啼了,就上机织绸子,天天晚上都不得休息。”
“妾能干, 三天就织成五匹绸子, 婆婆仍然嫌妾织得慢。”
“妾伤心几乎夜夜啜泣, 非是妾织得慢,而是……”
“夫君您家的媳妇当真难做, 既然觉得妾当不了使唤, 白白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夫君不如现在就去禀告婆婆, 趁早把妾遣送回娘家。”
季言之:“……”
季言之揉了揉太阳穴, 用手肘撑起乏力的躯体。
“夫人, 你…能否…停止一下诉苦, 给为夫请为夫昨日冒雨回家好像着了风寒, 如今脑袋昏昏沉沉,根本没听不甚清楚夫人所言……”季言之苦笑着道:“不过夫人忧虑,为夫知道,其实为夫这回回来,就是接夫人去庐江郡居住。”
刘兰芝愕然,片刻后忙擦着眼泪,出门去给昨日刚从郡守府返家小住的丈夫请大夫去了。
刘兰芝走后,季言之有些泄力的靠在床榻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对脑子里的记忆作何评价。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留空房,相见常日稀。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
季言之真的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不不不,应该说上个世界一闭眼,就穿到了《孔雀东南飞》,成了里面那个软弱无能护不了妻子,让妻子饱受婆婆磋磨,又无力解决婆媳之间矛盾,困于孝道休弃妻子,最终妻子在接受娘家安排准备再嫁的时候找上妻子,惹得妻子上吊自杀的焦仲卿。
真是……
糟心得不能再糟心。
季言之吁叹了一口气,焦仲卿的生母专|制|蛮|横喜欢用孝道压人,东汉又以孝道治国,焦仲卿本是举孝廉出生,倘若季言之直接提出要带刘兰芝离开老家,去那庐江郡定居,怕就是一个忤逆不孝罪下来,丢官弃爵是小,只怕祸及家人谁也落不得好。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焦仲卿这一房就只剩下焦母这位老夫人。季言之好歹活了那么久,自是明白焦母之所以如此针对刘兰芝的缘故。作为辛辛苦苦将孩儿拉扯长大的寡母,焦母再是大家闺秀出生,对于一嫁进来就抢夺了儿子目光、赢得儿子欢喜的刘兰芝也是不喜的。心中总会觉得,儿子被抢走了。
“头疼死了!”
季言之不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幅模样恰好就被闻讯匆匆闯入房间的焦母看到。“我儿,你那媳妇怕是不能要了,我儿病了一夜却未发现,现在才去请那大夫。”
——这个老太太长得倒挺慈善,可惜本性却不是个好相与的。
季言之心中摇头,面色只得为刘兰芝解释一二。“母亲,非是兰芝照顾不精细,而是儿子昨天冒雨赶家又与母亲叙了半宿的话,以至回房沾床就睡,如何怪得了兰芝。”
“反正就是她的不对,她就没一处让我看得上眼的。”
焦母瞪眼,很不客气的说道。可见平日里,这两婆媳相处,真的不甚和睦。
“母亲,万万不可如此说话!兰芝很好,有妻如此,儿子此生足矣。”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焦母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季言之只这么一说,就勃然大怒,丝毫不念焦仲卿不在家时,刘兰芝侍奉她如亲母。
面对这样的焦母,季言之心中实在反感。只是初来驾到,很多计谋都无法实施。再加上焦母虽对刘兰芝刻薄,对焦仲卿却是慈母之心,季言之一时半会儿还真就不好处理。
“母亲,孩儿这头实在疼痛难忍,不好与母亲过多辩驳兰芝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不过孩儿左思右想,觉得应该是兰芝嫁给孩儿三载有余却尚无所出。”
焦母赞同的点头,她对于刘兰芝最大的不满,就是刘兰芝嫁进焦家三年有余,连颗蛋都没有下。所以赞同季言之话语之余,不免说道:“为娘对现在的媳妇,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恰好邻居有个贤慧的女子,名字叫罗敷,姿态可爱无比,母亲替你去提亲。我儿就赶快休掉刘兰芝,打发她走,千万不要挽留她。”
季言之:“……”
季言之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平和一点,“母亲,你讲点道理可好。兰芝虽然嫁给孩儿已有三载,可孩儿在与兰芝成婚后不久,就去了庐江郡太守府任职。三载光阴很少归家,子嗣一事又如何怪得了兰芝。如果母亲实在不讲道理,想以兰芝嫁入孩儿三载无所出为理由喝令儿子休妻,那儿子只有不孝,开宗祠禀明长老缘由,携妻上任。”
焦母惊了,实在没有想到以往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儿子居然用这样的理由来威胁她。携妻上任不就是说要把她一个孤寡老婆子丢在乡下老宅吗。
想到这点,一时之间焦母是又惊又怒,却不知当如何。就如季言之所揣测的那样,焦母的一切都建立在儿子的愚孝上,当儿子不再愚孝,不再对她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焦母还就没什么招儿了,除非焦母不顾儿子的前程,执意要去官府状告儿子不孝。
“我儿怎么能这么跟为娘说话,真是痛煞为娘心。”焦母捂住胸口,一阵被儿子气着了的模样儿。
以前的时候,焦母一旦有此做派,焦仲卿必然惊慌失措,连连告罪说自己不孝,惹得焦母烦心。
焦母本以为她如此做派,焦仲卿(季言之)就该服软给她认错,没曾想季言之暗地里狠掐自己一把,面上苍白无血的道。
“儿子头疼,怎么兰芝还没请来大夫?”
季言之要想装模作样,装自己有病,那真的是无人可看出破绽。反正季言之这样一说,原本还装自己被气着的焦母,顿时被季言之那毫无血色、虚弱至极的面色给唬了一跳。
“这作死的媳妇哦,怎么那么慢!”
焦母又开始嫌弃刘兰芝,索性焦母自持出生世家,虽家道中落,但不曾学那市井污言秽语,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些,季言之干脆就当王八念经,闭耳不听。
过了一会儿,跑得一头香汗的刘兰芝将大夫请了过来。大夫为季言之把脉,得出了他的确感染了风寒的结论。
“焦先生此病来势汹汹,当下重药才是。”大夫抚须说道。
季言之点头:“那就请大夫开重药吧。”
季言之自己动的手,自然知道自己口中所谓的风寒有多大的水份。不过借病缓解一下焦母与刘兰芝这对婆媳之间的争锋相对,也是极好的。因此季言之面不改色的请大夫给他开重药。
所谓重药自然价钱也可人,两副药就将刘兰芝半月织布所挣的钱财耗费而空。
不过钱财都被焦母所把控,季言之隐隐约约觉得焦母给药钱给得有点儿心不甘情不愿,顿时心一沉,否决了焦母让刘兰芝去织布的提议。
“儿子病成这样,难道不需要照顾?”季言之语气有点儿重的说道:“母亲,孩儿觉得你许是年龄大了,又因兰芝事事奉承于你,以至于母亲忘了,孩儿才是一家之主,才是你的依靠。你心疼钱财,可曾想过,倘若儿子就这么去了,留下你和兰芝两名寡妇,你和兰芝如何过活?如何受得住这焦家祖产?这世上可是有吃绝户说法的!”
焦母肃然一惊,却又伤心于季言之语气不好,偏偏季言之还真够讨厌的,秉承‘没有最扎心只有更扎心’的原则,再次捅肺管子的道:“母亲也是大家闺秀出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道理莫非已经忘了?”
焦母下意识的又捂住了胸口,还没喊疼之时,又听季言之道:“母亲今日看起来火气甚大,索性大夫还没有走远,兰芝你且去叫回大夫,给母亲看几剂败火的汤药,免得让母亲忧心我的病情,也病倒了就不好了。”
刘兰芝有些吃惊的看了看季言之,越发觉得丈夫这回回来与往日不同。干脆就应下,转而去追大夫。仔细想想丈夫不在家时,婆婆每每都会针对自己,的确火气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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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都要看番外,那明天更新。
今天这个已经写了开头!
就先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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