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水渍,也如柳忆香此时的心情,怅然,像是被阴影笼罩,喘不过气来。
她木木走上前,抬起男人的肩膀。
他顿时浮现在半空之中,四周的村民对这诡异的一幕仿佛根本看不见一般,沉默的跟在老者身后。
柳忆香神色很是恍惚,忽略了这怪异之处,木然跟着老者回了茅草屋。
……
然后便是扶灵、守灵、办丧事,老者不眠不休守了多少天,柳忆香便陪着守了多少天。
将丧事办完,老者终是没有撑得住,晕了过去。
柳忆香很是紧张的上前,将老者横抱起,放于床榻,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这老者,自她一瞧见,就有种很是亲切的感觉,虽不认识,但她就是忍不住想接近他。
她不仅忘了大黄,还忘了一切,记不得临水村,记不得柳辰兴,记不得承载着她喜与乐的茅草屋,记不得难产的娘,也记不得随她娘而去的爹。
记不得系统,好似连自己是个修士的事情也给忘了。
……
她焦急出门,想要求救,但她拉住的每一个人,都瞧不见她,也听不见声儿,与她擦肩而过。
柳忆香急得嘴边起了燎泡。
还是村中村长担心柳辰兴,过来一瞧,见他脸色灰败,连忙请来郎中,这才救下了他的命。
柳辰兴醒来后,虽记得那婴孩是他的孙女,但除了每日喂她吃饱喝足后,便再也不会管她。
一人坐于一旁,整日沉默着,也不去村子里走动,就来回奔波于茅草屋外的地里,种田、抗着锄头回家、做饭、抽旱烟、发呆,日日都如此。
柳忆香就这般,在茅草屋这里看着婴孩成长。
一岁,两岁,三岁,仿佛是学的老者,完全没有孩童的天真活泼,整天都闷在屋子里。
有时候一年下来,爷孙俩讲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渐渐的,小女孩也越来越沉默,没人教她如何说话,她也讲不来话,只会嗯……啊……唔这些含糊不清的词语。
直至女孩五岁时,老者某天终是舍得出门了,在村子里走动了一圈。
这不小心就听见了,村中妇人说他的孙女是煞星,全然不顾在一旁的老者,说着她将自己双亲都给克死了,总有一天还会克死老者自己云云。
柳辰兴在旁边听得脸色越来越阴郁,双唇紧抿沉着个脸,一言不发。
于是,小女孩的苦难,也就从这一天开始了。
老者每天的活动又多了一项,那就是对小女孩非打即骂。
痛了,小女孩也只会发出意味不明的含糊声。
不会哭,也不会笑,只是麻木的待在墙角边。
在整日的打骂中,柳忆香觉得很难过,她仿佛变成了那小女孩,她就是那小女孩。
小女孩觉得痛,她也会觉得痛,小女孩闷在墙角,她的心中却觉得自己也委屈极了。
我在仙界种田苦
第168章 魇
柳忆香眼前蓦然一黑,再睁眼时,她就真的变成了那小女孩。
伸出满是伤痕的手,她有些发愣,怎会真的变成那小女孩?
按理说,从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她应该感到害怕,感到惊恐,但她却瞬间就接受了。
刚缓过神,老者便提溜根木棍走了过来,沉着个脸。
柳忆香不知怎么回事,身子突然瑟缩了一下。
木棍接连打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她觉得很疼,心中很委屈,想开口质问她爷爷,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如此对待她。
一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是支吾含糊的“啊”声。
她不可置信,再开口,却还是“啊啊”声。
她不会讲话?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柳忆香将她看着小女孩长到五岁,然后受到殴打的记忆,又给遗忘了。
乱棍打在她的身上,一棍比一棍更重,在她稚嫩的肌肤留下了青紫的印记。
青紫印记里面是化不开的淤血,她只觉得又疼又饿又冷。
她记不清多久没有吃饭了,过了会儿,老者似是打累了,扔了个馍给她。
柳忆香腹中饥饿难忍,抓着馍,囫囵吞了起来,被又干又硬的馍刺得嗓子疼也不能让她的动作停下分毫。
……
就这般过了许多日,一到点,老者就又提着木棍走了进来,他也不言语,就这般沉默的揍着她。
瞧见一棍接一棍打她的老者,那狰狞的脸,原本给她一种很熟悉很亲切感觉的老者,骤然变得陌生,让她根本就认不清他,是谁。
柳忆香瘦小的身姿,根本承受不了连日来如此重的击打,口中喷出一口血,身子歪到在地上。
她只觉得好累好困又好痛,蜷缩着身子,阖上眸子,她真的好想——就这么睡下去。
简陋的木窗有丝光亮照射了进来,明亮的光打在柳忆香的身上,让一直处于阴暗之中的她感觉到了温暖,神情突然恍惚了一瞬间,灵台有了瞬间的清明。
“香香……”
柳忆香猛然惊醒,只觉得这里违和极了。
那道呼唤声,好熟悉。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
祁连山脉。
黑夜已至,被柳忆香遗忘的大黄狗,被一坨乌黑的阴影给捆了起来,它的旁边,少年眼眸紧闭,眉间鬓角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流。
可以看出,她陷入了昏迷之中。
而大黄是清醒的。
本来正和那野猪打斗着,哪里想,一团阴影骤时就缠上了他们。
它心中有所感,这便是它感受到此处那股极为厉害的气机吧?
大黄亲眼所见,斜阳落下之时,它和香香,连同野猪四个,同时被阴影缠绕住。
那野猪瞬间就昏迷了过去,而香香不知怎么回事,眼睛虽是睁着,但双眼无神,根本就瞧不见它的眼色。
不过半个时辰,陷入昏迷中的两只筑基后期野猪,双脚抽搐了一下,庞大的猪头一歪,顿时没了声息。
血肉变得干煸,就剩下一层皱巴巴的皮黏在肉身上。
仿佛血肉都被这阴影给吸了去。
在它们没了声息的瞬间,大黄注意到香香的眸子也闭上了,与那两头野猪的模样一般无二。
大黄惊怒,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挣脱不开这缠绕着它的阴影,日之华无用,它所学到的全部法术都那这阴影没有办法。
就是晃破了头,也没从识海中得出些什么虚影告诉它用什么方法破解了这阴影。
只能眼睁睁瞧着香香,从气色极好的状态变得苍白,冷汗直流,大黄从未有那么一刻恨过自己是那么无用,所修法诀没有一个是能救下香香的。
在心念相通里呼唤香香,却发现香香那头也笼罩了层什么阴影。
眼瞅着香香的模样,就要如那两头野猪临死前一样了,大黄心都揪成了一坨,猛然想起来心脏之处留存的暗金色血液。
死马当活马医,引到了与香香心念相通的识海里,化为针,刺向阴影,让那些阴影散开了。
就是这危及时刻,柳忆香的灵台才会清明了一瞬。
……
实则,在柳忆香被阴影缠上的一瞬间,系统就察觉到了。
它完全可以选择出手,救下柳忆香,但系统没有,而是冷眼看着。
它能帮宿主一时,帮不了一辈子,所有的危机,都要靠她自己来避过。
系统因吸收硫炎地心火生出了灵,虽说一切还是以柳忆香的意向为主,但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它不会出手,除非到真正危机性命之时。
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对宿主好,吃过亏,受过伤,才能够成长。
同时,它也不是无敌的,当有元婴修士以强大的灵气,一拳了结柳忆香的性命时,系统无能无力。
它仅仅只能带宿主出幻境,亦或是替她在识海里模拟心中所想。
柳忆香这段时日,有意识的减少对探囊的使用,它很轻易就察觉到了,心中很是欣慰,宿主总算是悟到自身不足之处了。
虽说话是这般说,若柳忆香当真要不行了,系统还是会出手救人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硬身正直。
正打算出手时,发现那只狗给宿主带来了生机,系统也就停下了。
这团阴影,名魇。
魇依靠吸收修士或是灵兽的神识、血肉来修炼,魇昼伏夜出。
无声无息就能进入修士的识海,找到他们神识中的薄弱之处,将修士的神识拉到过往那些阴暗往事中去。
对记忆稍加改动,祛除掉那段记忆里,对修士本身来说一切感到温暖的人或事,只剩下无穷尽的恶。
若察觉不到不对,将永远醒不过来,神识永坠那段虚造的记忆之中。
而魇,便会趁此吞掉神识与血肉,来增强自身修为。
这修士,便算是消道了。
破旧昏暗的茅草屋内。
老者还是那副阴郁的模样,手握木棍,棍子即将挥向柳忆香的头。
她此时灵台清明,再想让她陷入那忘记了一切的梦魇中,已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