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着明灯的坊市印入眼帘,陆铭低笑:“还真有点舍不得。”
陆华西心中微动,靠在了他身侧,声线清亮:“你当初骗我离开无为宗时,可没舍不得。”
“……”
陆铭一时没了声音,陆承跳上栏杆,手抵着额头,做了个眺望的姿势,补充陆铭没有说出口的话:“这不是迫于公子的淫威不敢表现吗?”
“你不要命了。”身后传来数声轻笑。
陆承提着花花绿绿的衣裳,生无可恋的回答:“反正也快没了,还不如让我过过口瘾。”
在一众嘲笑中,孟元抱着手,声音低缓:“公子……”
笑声戛然而止,陆承立刻跳下栏杆,面上神色不变,却隐隐留着一层细密的冷汗,非常顺口的回答:“你们这群凡夫俗子懂什么,公子的好不在表面,而在内在,我这一辈子,能够追随公子,那是天下的福气,公子让我往东我就往东,公子让我往西我就往西……”
“我刚刚未说完。”孟元神色肃穆,“公子不在这里。”
陆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双城上空,明月高悬,有人立于虚空,任由月色细致的勾略出他的身姿。
在少双城一众嘻笑怒骂之时,玉色长剑出现在他掌心,明如秋水的剑芒划过虚空,那人不紧不慢,持剑而舞,剑意却如游龙惊凤,冲霄而起。
“轰隆——”
地面震颤,连带拉开一段距离的灵船都被波及。船上之人在摇摇晃晃中,抬眸往那头瞧去。
视线所及,只见玉色剑光以摧枯拉朽之势淹没鹿台山主峰,然而,神识扫去,却能发现鹿台山的灵力极为紊乱。
陆铭数人在鹿台山住了数百年,那一瞬间,恍惚听到了地脉低鸣,不似疼痛,仿佛像不舍,像极了离家游子的脉脉之情。
盘踞于此处的鹿台山主峰便整个颤动起来,隐隐拔高数丈,将星月余晖都掩去了一些。
主船上,陆铭等人面面相觑,周边灵船上,少双城修士惊怔原地。
半响才有人做梦一般出声。
“搬家的意思,是把整个鹿台山也搬了吗?”
今日之前,定会有人讽刺他没见识,今日之后,这大概会成为少双城之人的骄傲之处。
晨光自地平线出现,将天际渲染成缤纷之色,花草树木上沾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在暖阳之下舒展枝叶。
少双城移了地,如今需要重新整顿,阵法需要重建,坊市需要重立,这些非一时能够完成的,陆铭等人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忙活。
高大树木掩映下,少双城副城主和庄主正围城一团,背对碧色枝条之人身穿仙鹤莲纹道袍,正是傅东风。
傅东风神色从容悠然,唇瓣微启,不紧不慢的交代一切事宜。将需要交代的交代之后,他便抿唇浅笑,转身欲离。
衣摆拂过青草地,沾染了露珠,陆华西唤住了他,低声询问:“……你要去哪里?”
这人是陆长泽,却也不仅仅是陆长泽,陆铭几人对他真正身份实力都有所猜测,到底把他当成了他们的那个‘公子’,但是,不是谁都能立刻习惯的。
譬如陆华西,话语间难免稀疏几分,关心之意却不假。
傅东风侧首,眉眼盈着清浅笑意,回答:“重要之事。”
陆华西还欲再问,被陆铭拉了回来,傅东风便拂袖离开了此地。
陆华西神色不解,陆铭用哄人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公子这是追人去了。”
——
夜魅城,玉漱宫。
夜姬回了玉漱宫后,少有的没有第一时间找男宠寻欢作乐,而是给容渡月瞧了瞧伤。
修士一般靠自己痊愈。
然而容丹桐容渡月打的太狠了,靠自己的话,没个数百年别想好,这便需要丹药或者适宜的天材地宝了。
容渡月沉沉昏睡,脸色极为苍白,脸上还有着焦黑之处,夜姬能够从伤口处察觉到雷霆气息。极为刚正的雷霆气息,便是夜姬感受到这种气息时,都有种被克制的微妙感觉。
夜姬垂眸,眸中染上复杂之色。
她替容渡月捻了捻锦被,又将缠上面颊的头发丝拂下,紧接着又在自己儿子脸上看了许久。
半响,夜姬起身,拉下帘帐之时,眸子扫在了角落。
不起眼的桌角旁,秦轩抱着腿埋着头,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安安静静,本本份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在夜姬瞥向此处时,秦轩整个人瑟缩一下,似乎极为惊恐。
“渡月为了你可谓是煞费苦心。”夜姬红唇微弯,把玩着涂着精致丹蔻的手指,声音中没有丝毫感情,“可是你却是这么个弱小的东西……嗤。”
踏出门槛之时,侍从正欲行礼,夜姬便直接拂袖:“全部退下。”
侍从不明所以,却纷纷退出此地。
夜姬下了台阶,踏上一条小道,周边合欢树生的极为高大,常年盛放着粉嫩的合欢花。
她疾步而行,绕过几株合欢树之后,便见到了姿态从容的白袍剑尊。
夜合如锦绣团般垂在枝头,傅东风的目光极为清淡:“母亲……”
夜姬身形微僵,娇媚的面容上绽开艳艳笑意:“剑尊,丹桐不在,你大可不必如此。”
傅东风从善如流的唤道:“夜姬。”
这样听起来反而舒服的多。
涂着丹蔻的芊芊玉指绕过漆黑长发,夜姬便问:“剑尊是为了丹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