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一阵,江星列回答,“我眼下还不想见他?。”
沈绵长长地叹了口气,“果真是机缘巧合,世事难料。”
江星列道,“我担心见了他的面,会跟他打起来。”
?沈绵这件事情,像针一样扎在江星列心口。虽然打发走了杨家,可他依旧有苦难言。
沈绵挽着他的手臂,“那就不回去了,我们二月初?离开姑苏,然后路上多去几个地方玩好吗。”
江星列欣然应允,把兜帽给沈绵?戴上,两人沿河慢慢地往回走。?
江星列知道沈绵想去玩,等回到盛京,此后许多年,他们两人可能都没有出门的机会了,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盛京。
?“好,咱们绕远路,慢慢回去,赶得上春闱之后廷芳的婚事就好。”江星列道。
“想来母亲肯定是喜欢那位苏三娘子的,希望日后她进门,?能讨了母亲欢心才好。”沈绵真心盼望着淑和郡主能喜欢苏三娘子,也好家宅和睦,自己少些烦恼。
江星列笑笑,?“你倒是操心不少,你只需要将思敬院的事情做好就行。”
“那我就把思敬院的事情托付给你了。”沈绵?晃着江星列的手臂嗔道。
“不行,”江星列道,“思敬院的事情你得管着,你是女主人,不能什么都撒手不管,不然怎么在院中立起威严,事情也不多,就一点点。”
沈绵除了答应,还能说什么呢。
?江星列语重心长,道,“你性情最是温和,长此以往,家中仆从可能会觉得你软弱可欺,做出偷偷欺瞒你的事情。”
沈绵知道江星列的好意,道,“我都清楚,你放心,我回去就好好管着。”
?两人商量一路怎么管家的事情,回到家里,沈绵笑道,“怎么内宅女人的事情,你都知道得这样清楚。”
江星列道,“一来国事家事,都是?一个道理,于我不过小时一桩,二来啊,我的绵绵,我娶你的时候,早就想好了,这些事情肯定要我操心。”
沈绵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唔,我的不是。”
身为妻子,她确实做的不太好。可是江星列一向纵容她,沈绵已经习以为常。
“不对,”江星列拥着沈绵,道,“?你没有错。”
沈绵好笑道,“你还真是,嗯,看我哪里都好。“
江星列道,“可不是吗,都的心早就偏到绵绵身上了。”
自己的夫人,江星列当然偏爱她,也不觉得她哪里不好。
?沈绵靠在江星列怀里,闭上眼睛。
江星列看见她困了,便没有再说什么,盖上被子一起睡了。
明日就在沈绵的十七岁生辰,江星列想着,明天还是吃顿好的,他还搜罗了几幅名家大作,也一并送给她。
沈绵和江星列在姑苏的日子依旧清闲,陈知府家发生的事情,沈绵没有放在心上,江星列已经处理好了。
陈知府向上递了调职的折子,迅速给女儿订好一门婚事,想来过段日子姑苏知府就不姓陈了。
如此,江星列也懒得赶尽杀绝,没有那个必要。
盛京皇宫,正月二十。
天晴日好,是年后难得的好天气,皇宫中装点着红绸,侍女们头上都簪着红花,满宫的喜庆,却并不热闹。
今日是李明章回大燕,明仪公主远嫁的日子。
两人身穿婚服,正在大殿上,拜别帝后。
皇帝看着明仪公主,他心想,这是他的女儿,大夏的公主,身上是周氏皇族的骨血。
皇帝想起那一日,自己问明仪,她为什么要远嫁。
明仪公主给他的理由也简单,一为大夏,二为自己。
她是大夏的嫡公主,金枝玉叶,生在锦绣华庭之上,享受荣华富贵。
这一切都是百姓给的,她身为公主,为大夏远离战事而出嫁,这事她应该尽的责任。
皇帝说,他不需要自己的女儿尽这样的责任。明真之事,若非太后和于贵妃一力促成,皇帝都没有答应的打算。
然后就是第二个理由。
她想要的东西,身为大夏的公主,难以得到,但若是成为大燕的皇后,或许就有机会。
那一瞬间皇帝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个女儿,她第一次在父亲和陛下面前,表现出那种难以描摹的野心。
这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
可是,周家有这样的女儿,好像也不奇怪。
毕竟她身上是周氏皇族的骨血,皇族的人,生来就有争斗的本事。
皇帝第一次看清楚了自己的女儿。
杨皇后皇后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泪中带笑。
她确实考虑更多的是明仪远嫁带来的好处,但是在这一刻,皇后是真的舍不得。
这是她和女儿的最后一面,她们母女,日后相隔万里,再也见不到了。
明仪公主走到帝后面前,拜别父母,杨皇后牵着她的手说道,“保重。”
“母亲也保重。”明仪公主沉声回答。
杨皇后的眼泪模糊了双眼。
但明仪公主没有落泪,她神色平静,步履从容,更没有寻常出嫁女子身上的悲喜。
她只是和李明章走在一起,走出大殿。
李明章也暗暗地思索着,自己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回去。
但他面带笑容,并不担心有什么事情发生。
毕竟,只是个女人罢了。
太子奉命,亲自将明仪公主送到十里之外。
临别前,两人在长亭话别。
明仪公主把一瓶药丸推到太子手边,道,“临别一言,哥哥听一听就是了,白氏女不简单,若在瑾儿长成之前有子嗣,日后麻烦,这药避子,吃的久了,就不能再生,不伤身,分你一瓶。”
太子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他询问道,“分孤一瓶?”
“嗯,我已经在吃了。”明仪公主淡然回答。
太子拍拍她的手,“你这是何必。”
明仪公主笑着道,“子嗣于我来说,只是麻烦,大夏公主生下的孩子,只有死路。
她语气淡淡的,没有半点悲伤和后悔,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样也好,我能够少些牵绊,我们女人,活着都难,何况我想要的东西,那是你们男人绝不会给我们的。”明仪公主又说。
“你的路,你自己走,”太子说道,“好好活着,希望你得偿所愿。”
明仪公主起身向太子一礼,道,“承蒙哥哥吉言,咱们就此别过,此生不见。”
明仪公主这时候眼中才露出一点悲伤来,但那悲伤稍纵即逝,为了自己的哥哥。
冬日上午的阳光带着暖意,照在兄妹两人身上。两人背向而行,一个向北,一个向南,谁都没有回头,谁都没有眼泪。
身为太子,即使不舍,也不能有眼泪。
而明仪公主,她大概生下来,就没有太多眼泪。
李明章扶着明仪公主上了马车,道,“可有不舍。”
明仪公主反问,“殿下觉得呢。”
李明章没有回答,他自然是没有看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