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
易苏寒直到晚上八点多才苏醒,姜爱萍怕易沧海担心,就先回去了,病房里只有慕斯安静的趴在他身边。
他的心突然安了安,忍不住想伸手碰碰她,刚一动,身上细细碎碎的伤口就疼了起来,他低哼了一声,她就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慕斯起身道:
“我去叫医……”
“别走!”
他急忙打断,拉着她的手,声音很低,“留下来。”
慕斯垂下眼睫,淡淡道:
“我不走,只是去叫医生帮你看看。”
不是不知他那句“留下来”蕴藏的本意,但仍要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转身离开。
易苏寒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变淡……
是真没想到她会起诉离婚,果断得就像,这些年死死纠缠的不是她一样?易苏寒突然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过他?
想到这里,竟不由自主的给周谦拨了电话:
“谦子,安排个时间,我需要你的一次催眠!”
“呵,想通了?愿意接受周医生的治疗了?”电话那头的周谦笑笑打趣,心里很是欣慰。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劝过易苏寒来做一次心理治疗,不是质疑对方心里有不堪承受的心魔;而是得知易苏寒曾在车祸中患过选择性失忆后,怀疑他的脑子被澳洲的心理医生做了手脚,强行植入一些不存在的记忆,然后抹去了一些事。
否则没法解释,易苏寒不记得曾向慕斯告白过,也不记得……
曾被他告白过!
但无奈,易苏寒不配合,此刻也一样:
“不是给我,是给慕斯!”
说的字字坚决。
以致于电话那头的周谦听罢后,顿了几秒,然后啪的一声打火机响,点根烟深吸一口后,周谦把话说开:
“苏寒,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必须告诉你,对内心没有秘密的人来说,催眠治疗没任何意义。”
“我不是怀疑她有秘密瞒着我,只是……”易苏寒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唉,怎么说呢?”
骄傲的男人打死也不愿亲口承认,自己沦落到要用“催眠”的手段来确定女人是不是爱过他……
身为心理医生的周谦很清楚他的意图,也知不宜揭穿,便继续侧面的如实相告:
“慕斯只是纯粹的心思重,像正常的普通人那样被情感琐事缠绕。不瞒你,中午她来过我这里,我已经给她做了催眠。可以肯定她内心是坦荡的,没有难以启齿的秘密。除了……”
“什么?”易苏寒的心立马提到嗓子眼。
周谦顿了顿,委婉的把话说开:
“被催眠后她不断提到井炎,说第一次被对方强吻,就感觉很熟悉,像是在过去又或者前世发生过一样?但她又很肯定之前并不认识井炎,所以她的潜意识只停留在,幻想和猜测人是不是真有三生三世,她和井炎上辈子是不是夫妻……”
“扯淡!她一个干巴巴不懂风情的女人,还会幻想前世今生?”易苏寒却十分不以为然,愤愤的说道,“哼,不过是为自己的变心找借口而已!”
“苏寒,人的潜意识在催眠状态下不会撒谎,慕斯绝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那么,她为什么会对井炎有熟悉感?”周谦义正言辞的引导,“我想这个问题需要问井炎,或者……你!”
“……”易苏寒张大嘴巴愣住,无语。
“苏寒,兄弟我还是那句话,你活得太压抑,需要催眠治疗!”
周谦一腔真诚的撂下这句话后,挂断连线,留易苏寒自己去思考。
熟悉的吻?
慕斯从前何时被男人吻过?难道……
猛然间,易苏寒的心炸开!!
思路前所未有的贯通……
林薇薇在说谎!
欺骗了卢富贵,还欺骗了他!
康康不是慕斯的骨肉,甘志奇为给阮玉报仇,将计就计把卢富贵送到林薇薇那里!!否则,没法解释这女人不惜代价的跑去陕北,亲手弄死卢富贵一家!!
更没法解释她对康康的折磨和漠视……
那么,慕斯的双胞胎在哪里??
井澈??
不不不,他不敢接受!不要接受!
怎能接受自己的复仇,竟是给井炎做嫁衣???
怎能接受,这一切都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不会,井澈一定不是慕斯的孩子!!
易苏寒就这样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念叨中,在精神逐渐要被压垮的状态下,猛然扯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井澈是慕斯的骨肉,井炎为毛到现在也不向女人说穿??
对!
这其中一定另有内情,他不能妄自猜测,不能这么早下定断!
世事无常……
也许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保住了易苏寒精神暂时没被压垮。
但无形中也让他脑子里的疑惑,心头的梦魇,越来越重……
——
易苏寒身上几乎没大伤,更别说伤筋动骨了。医生检查完后,告诉他们两三天就能出院,在家调养。
慕斯对医生道了谢,先打电话跟易沧海说了一下,让方卓回家拿了两套换洗的衣物,自己去楼下超市买了些日用品。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病房里乒乒乓乓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小护士红着眼睛跑了出来。慕斯脚步顿了顿,等到里面声音消失之后,她才提着包慢吞吞的推门进去。
易苏寒背对着门口,听见开门声,头都没回,冷淡的飚出一个字:
“滚!”
“我去楼下买了些东西,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易苏寒背影一僵,慢慢转过身,瞧见是她,不自在的别过眼,抿了抿唇,低声道:
“有吃的吗?”
慕斯放下袋子:“瘦肉粥,我帮你盛。”
碗递到唇边的时候,易苏寒蹙了蹙眉:
“我手上扎着针,怎么吃?”
“……”慕斯不语,垂下眸。
“你喂我!”他语气轻柔,却也干脆利落。
慕斯动作顿了顿,放下碗,将病床上的折叠架支起来,将碗放到桌上:
“左手也可以。”
易苏寒神色变了变,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左手拿起勺子,艰难的往嘴里喂,表情相当晦涩。
慕斯故意不去看他的表情,怕多看一眼,就会心软。
吃完饭,慕斯将病房收拾好,恰好方卓也来了,慕斯将东西交给他,淡淡道:
“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
“你要走?”
易苏寒的音调拔高了很多,脸色很是难看。
慕斯回头看着他,淡淡道:
“我明天还有事!”
是啊,那男人交代的重要任务——筹备他和慕语的婚礼,她是不是该着手操办起来了?但,在办这事之前,她还得去拜访一次宁婧姗……
她需要井家有个明确的态度,不能让妹妹嫁得不明不白,再也不能被宁婧姗给坑了!
“可我的伤还没好!”
易苏寒委屈的辩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有多幽怨。
慕斯顿了顿,抿起唇角:
“易苏寒,我说的离婚不是开玩笑。”
“我也不是!”男人瞬间暴躁起来,“我说过,不会离婚!”
慕斯轻笑了下,连她自己也惊讶这时候居然能笑得出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为什么不离?”
“……”易苏寒动了动唇,满腔苦楚和愧疚却说不上来。那句“我爱你”就在嘴边,却说不出口,因为自认为没资格。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孩子一事会让他失去爱的勇气。尽管他在拼命让自己变得更无耻,让自己狠下心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拉住那缕要飘走的勇气去面对她,去用余生来好好对她。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找不到维持这段婚姻的理由,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慕斯的语气却很平静。
说完就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听见易苏寒大声道:
“那你呢?你不是……喜欢我吗?你的喜欢,就这么容易放手?”
慕斯紧了紧门把,一颗心被刺得千疮百孔,她放在心里最珍贵的东西,他却那么容易的说出口?这份爱已经消耗掉了她青春里最美的时光,可换来的是什么?
易苏寒,你永远不懂,也不会懂。
男人看着她坚挺的背影从门口消失,慢慢握紧了拳头,“哗”的一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挥落。
方卓站在旁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安静的帮忙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