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一开始,穆骁就知道,陆荣升等的已经够久了,他像是一个绅士的伪君子,还守着自己心里的最后一根底线。
所有和陆家有关的事情不会逃出他的眼睛,他比自己更加知道怎么能够迅速将陆氏洗牌,可是他按奈着没有动,仅仅只是因为他自己姓陆,他不屑做扯着陆家下水,以伤害陆家的利益为前提来上位。
他要的是名正言顺,是有朝一日说出去,也被任何人抓不出错的理由。
所以即使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也只能无动于衷,可穆骁不一样,他知道怎么把这个篓子捅大,捅到无法收场,就像当初穆氏因为珠宝辐射而一蹶不振一样。
他不着急,不反抗,不惊慌失措,他放任穆氏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在等。
等那个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的,手里控制着那个叫许方的男人的人。
他就像是躲在暗处的一双看不见的手,即使穆氏今天躲过了,还会有下一次触不及防的伤害,所以他默许,他放纵,他想看看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得意洋洋的跳出来炫耀。
可是等了这么久,依然什么都没有等到,那个人仿佛比他的耐心还要好上一些。
直到,他顺着许芳的账户查到了楚老二的头上。
一反常态,这一世的许方,没有拿钱去砸在任潇潇的身上,或许是早就知道她担不起这样的重任,那人汇款更多的,是楚老二。
他顺着时间轴也能够弄清楚,那个人是从多久以前就开始在j市布局,早在他以为的那个时间,楚老二大选之前。
一开始,那个人就在支持楚老二上位,所以当初楚老二针对穆氏,全然不是为了楚昱涵,她虽是楚家的小公主,可到底没有那么大的分量,让楚老二去得罪一个不好招惹的人。
如今,他搅乱了陆氏这一滩浑水,楚老二如今恐怕吓个半死,不敢再有半分动作,除非,他后面有人撑腰。
但这种事情,不把人逼到极致,永远逼不出来那条大鱼,陆荣升让他停手,他便停手,作壁上观,看看各路神仙的本事。
陆荣升的势力远远不止他看到的这些,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成为敌人,而如今因为小意,他们两个也成不了敌人。
温小意的心情还算不错,林雪灵周末难得有空,没有在家陪着陆荣升,反而溜出来找温小意小聚,嚷着要去看顾宝儿,三个女人凑在一起聊聊八卦,谈谈最近生活里的趣事和烦恼,时间轻快的划过,直至太阳落山才陡然惊觉。
林雪灵有些羞怯的催促温小意带着自己一起走,临了见顾宝儿依依不舍的眼神,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荣升这两天特别忙,我每天早上醒来就见不到他,晚上睡着了他才回来,今天周六,他答应了我回来吃晚饭。”
顾宝儿笑她归心似箭,哪里还好意思留人吃饭,只连忙挥手让两人赶紧回去,家里都是醋坛子,她一个都惹不起。
一直到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林雪灵拿出手机反复刷了两遍,见陆荣升已经回了家,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才有些着急的轻咳了一声,“荣升回去的真早啊。”
温小意哂然一笑,“我开快点?”
“不……不用。”林雪灵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荣升这几天心情看起来很好,对我也……特别的好。”
“比如呢?”温小意打趣问,她没指望林雪灵真的说出什么来,毕竟对一个人好不好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比如他每天早上都给我写小纸条,他的字写的特别好看。还给我爸妈在市里买了房子,把我弟转学到了市里,给我爸妈开了一个小超市,我姨妈来的时候,从来不让我碰冷水,不许我吃辣椒。”
她说起这些无厘头的小事唇角就扬起不可抑制的笑容来,那控制不住的欢喜,即使捂住嘴巴,也能从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
温小意知道陆荣升这个人温柔起来是多么致命的,像是吸引人沉沦的罂粟,她早就知道他喜欢一个人,那个人躲不掉也逃不开,林雪灵的如今,她设想过很多次。
而如今,她也只能欣慰的笑笑,“那就好,我以前总担心他对你不好,现在看来,他真的把什么都做的事无巨细。”
“是啊。”林雪灵捂着心口,笑的甜蜜,转头看向温小意时,眼睛带了无限的感激,“小意,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没有你,就没有我的如今,也不会有我和他的相遇。”
她是个把恩情看的比什么都要重的人,别人对她三分好,她就能对别人掏心掏肺。
温小意有时候也觉得这姑娘真的值得人好好爱护,她只温暖的笑道:“好啦,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感谢的话了。”
“可是还不够啊。”林雪灵笑着比了个手势,气势洪洪,“若不是有穆总,我就是你的骑士,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第一时间保护你。”
温小意听她说的腻歪,正逢红灯,踩了刹车把手机掏出来,对着林雪灵打趣笑道:“你对着手机再说一遍,我想录下来发给陆荣升,顺便问一问他听完以后的感受。”
“哎呀不要嘛。”林雪灵晃晃脑袋,嘻嘻笑道:“我也搞不懂他,以前我和周斌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见他吃那么大的醋,怎么我每次提起你,他都一副打翻了醋坛子的表情,活像你才是个男的,周斌是我姐妹。”
温小意哈哈笑,她能够理解陆荣升的感受,毕竟谁都会介意自己在喜欢的人心里,地位不如她的姐妹。
她一路把林雪灵送回了家,陆荣升听到外面的车辆声,竟然从房间里面出来了,他坐在轮椅上,秋日渐凉,他的膝盖上搭着薄毯,一双风光霁月的眼睛如同蓄着光柔柔的落在下来的林雪灵身上,仿佛周遭再没有了旁人。
温小意没有下车,她降下车窗,隔着半开的玻璃冲着陆荣升挥了挥手,“陆先生,我走了。”
陆荣升冲她颔了颔首,温小意踩下油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她从后视镜里回看了一眼,便见林雪灵跳跃着朝陆荣升跑了过去,在他光洁白皙的额上落下响亮的一记亲吻,亲昵责备的话语随风吹进她的耳朵。
“现在天气冷了,不是让你尽量少出门嘛。”林雪灵抱怨说。
风卷着她的声音渐渐远去,温小意到家时,夜色将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卷尽,穆骁听到开门的声音,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朝着她迎了过来。
“这个时间,吃过晚饭了吗?”他熟练的接了她手里的包和手机,没来得及替她把拖鞋找出来。
“没有,肚子饿死了。”温小意把拖鞋丢在地上,换完以后顺势在穆骁的唇上吻了吻,他偶尔抽烟,唇上沾了一丝淡淡的烟草味,温小意蜻蜓点水的吻完,在穆骁想深入的时候猝然推开了他,“我想吃饭。”
她肚子是真的饿,而且玄关处太显眼,无论是张妈也好,爷爷也罢,一出房门就能看见她们俩,她还没有上头到在两个长辈面前无法无天。
吃完饭进了房间,穆骁便再没有了顾忌,他近来心情不错,缠的温小意没有办法,予取予求的任他胡来。
只是穆某人向来不知节制,每次心里下定决心最后一次,可每次都被无情推翻,等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过分了,温小意已经累的睡着了。
她的额头都是汗,脸颊上还带着未散的潮红,浑身都是他弄出的痕迹,尤其是腰窝,几乎一片青紫。
说来也奇怪,他时常在晚上给她清理时看见她皮肤上的於痕愧疚的不行,可过了一两天再看时,她的皮肤依然光滑洁白,仿佛他弄出的那些印子,统统都是他的错觉。
他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吻了下去,想把痕迹印在她的脖子上,这样一走出门,别人就知道她早已经名花有主。
可是这样的希望从来没有成真过,小意有自带的恢复功能,好像是这样,他不能肯定,但也不打听不追问,她想说他便听,她不想说,他便当做不知道。
这几世纠葛,他已经不奢望更多,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就已经满足了。
第二天醒来时又是一番冷战,温小意不理人,穆骁舔着脸哄她给她端早饭,毕竟是理亏在先,她干什么他都毫无怨言。
“小意,吃完早饭,我带你去打高尔夫好不好?”穆骁道:“我们好久没有去过了。”
他话音落下见温小意仍然一副不打算理会他的样子,忙道:“不然就去骑马?练射击?”
“骑马。”温小意冷笑,“我这个样子能骑马?”
她浑身都痛,像是散架了似的,连根手指都懒得抬起来。
穆骁连忙见风使舵,“那就去打高尔夫,严秩回来了,他想见见我们。”
“严秩?”温小意拧了拧眉。
穆骁点了点头,“嗯,他好不容易过来。”
这个面子温小意不得不给,严秩是穆骁仅存的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所以她不情不愿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见穆骁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羞愤的拿枕头砸了他一脸,“你还不去给我拿衣服,我昨天穿的都脏了。”
怎么脏的穆骁心里门儿清,反正都是他弄的,他跑去衣柜里面给温小意找衣服,半柜子的衣服,他挑了两件最性感的,温小意瞥了一眼老脸一红,又有些疑惑的朝他看了过来,“我不记得我买过这个。”
“哦。”穆骁脸不红气不喘的道:“去年我生日,买给你的礼物。”
温小意:“……”
她看着那件没有几块布料的内衣,脸红的像是要滴血,“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去年你的没有穿,是我的一大遗憾。”穆骁凑近吻了吻她的唇,眸间跳动着隐隐欲燃的烟火,“小意,你什么时候穿给我看看?”
温小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倒回了床上满脸泄气的道:“我不要,你快点给我拿衣服,不然我就在家睡一天。”
反正见的是他的朋友,没有自己着急的道理,她不下床,是因为身上什么都没穿,穆骁就是这样的恶趣味,不知道作弄过她多少回,哄她自己下床去拿衣服。
温小意面皮薄,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可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她还要脸,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没有一次成功的走到衣柜边,往往经过他身边时,他眼里依旧燃了复燃的火,顺势便将她揽入怀,轻而易举的在她浑身酥软的时候借着昨日的余韵欺负进去。
所以她坚决的不再上当,穆骁没有办法,只能认命的跑去挑了一件把人可以牢牢裹住的衣服回到了床边。
“我虽然没见过严秩对哪个女人多看一眼,但他近来开了窍,我怕他打你的主意。”穆骁如是说。
温小意:“……”
她忍不住白了穆骁一眼,在被子里面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他这样的人,要么不喜欢,要么喜欢了就不会改,上次秦甜被赶回来,不就是因为被他喜欢的人误会了?你看,连你这么重要的兄弟交代的事情,都可以照样丢开,可见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有异性没人性。”
她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过来,穆骁怕她憋坏了,手刚摸到被角要把被子掀开,温小意就伸手一只手用力拍了拍他的手,“我干什么,我马上就好了。”
她躲在被子里胡乱的穿着衣服,可穆骁却满脑子都是他们两个人拉高被子在里面亲吻的模样,他低咳一声,控制着自己的心猿意马,笑道:“不知道严秩会不会带着自己的女朋友,现在好了,他以前送给我的话,现在我可以统统还给他。”
“什么话?”温小意掀开被子,她脸上有被逼出来的殷红,头发乱糟糟的扑在脸上,看起来软软的。
穆骁笑了笑,“他从前跟我说,爱一个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被感情操控的人既软弱又无能,让我不要吊死在一颗树上,除了爱情,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让我出去走一走,看看这大好的人生。”
温小意一边下床一边奇怪的道:“他竟然跟你说这样的话?什么时候说的?”
严秩是个话很少的人,他能跟穆骁说这样的长篇大论,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穆骁的感情被他窥见的一览无遗。
可什么时候呢?
她统共就没有见过严秩几回,他说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她吧?
“以前说的。”穆骁有些含糊的应了一声,他低垂下头,打开手机刷了刷,可是眼神却像是没有焦点,浮浮沉沉,找不到落在何处。
那是严秩说的。
只是不是这一世,那时他沉浸在失去温小意的痛楚里,把自己关子房间里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吓坏了所有人,严秩放下手里所有的事,一脚踹开了他的房门,没有人敢这么干,即便应彦菲的手里有房间的钥匙。
可是那门锁是一道卡,谁伸手拧开,仿佛就拧断了穆骁所有的生机。
整个房间里一丝光亮也没有,房门轰然倒地的那一刹,灼人的阳光争先恐后的钻了进来。
穆骁蜷缩着身体躺在窗帘后面,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酒瓶,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犹如厉鬼,像是不知道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地狱,被灼热的阳光烫的遮住了眼睛。
严秩从不多言,他向来寡言少语,但做事却总是有一股一往无前的魄力。
他伸手拉开窗帘,像是撕破了披在穆骁身上的最后一层伪装。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呜咽就从穆骁的嘴里争先恐后的卸了出来,他捂着眼睛,指缝里的眼泪顺着眼角流淌。
严秩从卫生间接了水出来,冲着他就是兜头一盆凉水浇下,他冷冷站在他面前,开口就往人的心窝里面捅刀子,“爱一个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被感情操控的人都是懦夫,除了爱情,这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难道没有了温小意,你就活不下去了吗?”
“她以前追着你跑你爱理不理,如今她走了,你在这里伤心失忆,做戏给谁看?若我是你,再苦我也得忍者,咬碎了牙齿活血吞下去,这是你种下的苦果,你自己得吃。”
他的话豪不留情,全然是一副旁观者的冷嘲热讽,可他每说一句,穆骁的心里就塌陷一分,他拒不承认她离开的事实,仿佛他不去见她最后一眼,她就还在自己的心里一样,但他这样无情的将事实披露,让他没办法欺骗自己。
是啊,他种下的苦果,活该他自己尝,他的伤心和痛苦,咬碎了牙齿吞进肚子里,合该自我折磨,在午夜梦回想起时狠狠捅自己几刀,他有什么资格,把这些拿给别人看,让别人心疼,担心,同情,他配吗?他不配。
“去见她最后一眼吧。”严秩说,“再不去,连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了。”
仿佛一道惊雷,炸的他再也没办法浑浑噩噩,他跌跌撞撞的从房间里面冲了出去,像是毫无生气晃荡的幽灵,去看自己深爱的人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