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好疼。”靳布捂住心口中箭的位置,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如纸。
“悦诚快去找白神医。”她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胸口处的伤已经全然愈合,为何还会出现如此疼痛的症状。
楚修然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瘦的能拎起来肉皮的大手一下下轻抚着靳布的心口:“别激动,你躺了许久,本就虚弱得紧。”
心悸平息了些,靳布吃力伸出手捧着楚修然的双颊,又是哭又是笑:“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
这样一幅骨头架子怕是连帝冕都撑不起来。
楚修然轻试着她面上的热泪,情不自禁地在她额头亲吻:“方才以为我死的时候也没见你哭,怎么这会儿知道我没死反而哭起来了。”
“若真的死了倒也安心,偏偏将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靳布泣不成声,想起他不顾生命危险的御驾亲征就来气。
哪里有人这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别哭,快把泪收了,你才醒来最忌大喜大悲,若心口又疼起来该如何。”楚修然心疼得团团转,白云不来诊脉他心里的担忧无法退却。
“我倒是不想哭!”一时之间所有有关楚修然的事情全然涌上心头。
她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面对他!
她能为他涉险,能为他舍命,能陪他一起牵手饮下孟婆汤,渡过奈何桥,却无法以活人的姿态待在他身边。
否则她有何颜面对得起无辜受牵连的婷婷一家人,对得起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
靳布推开楚修然的手,胸口又开始抽抽的疼,呼吸间仿佛又往心口注入了一股凉气,只冷得她身子发颤,喘息不止。
从外走进的白云见状,疾步上前,从药箱中掏出一片干参片压在靳布舌底,又在靳布陛下涂抹了一些膏药。
不消片刻,靳布全身平静了下来,只是震惊地望着白云:“云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若不来你小命不保,你娘得找我拼命。”白云将她细成筷子的手腕握在手中细细搭脉。
“如何?”楚修然忙不迭地问,“方才她的情况真是不好极了,一直嚷着心口疼。”
白云淡淡瞟了他一眼:“伤势好没好陛下已经检查过好些遍了,那百织花做成的凝脉丸也不是万能的,能保住小命让她醒来已经是万幸了。”
而后又扭头柔声道:“朵朵,以后怕是这心痛胸闷的毛病得跟你一辈子了,不过也不必担心,只要素日里情绪和缓,倒也不会妨碍日常生活。”
“云叔,我想回家。”靳布轻轻拽着白云的衣袖,看也不看楚修然。
她怕自己看上一眼,便会舍不得,便会将婷婷的枉死抛至脑后。
“姐姐你不能回去!”没等楚修然有所表示,悦诚率先将白云推开,钻进靳布怀里哭个不停。
白云见状无奈退去,他知道一旦朵朵进入皇宫,便会被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绊住回云家的脚步。
他揉了揉鬓角,小锦那边又得好生安慰许多天了。
“我在这里等了好久日日盼着你才将你盼回来,你若这次再走了不等陛下赏赐我,我自己便了断了自己!”怀里悦诚的肩头抖动得厉害。
当初她为了引开守门士兵自首时她也以为自己会被处死,却没想到楚修然不仅为她置办了新的宫殿,还派了专人来服侍她。
这一年多她的吃穿用度与母妃在世时没什么两样,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靳布。
陛下对她再好,也是她的杀母仇人,她能做到不怨恨他不报复他,但她无法释怀,无法接受没有亲人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她一直在打听靳布的消息,每每失望而归,所以当她看到靳布被抬回来后她知道自己活下去的动力重新回来了。
这世上不会再只有她一人,她的阿布姐姐一定会心疼她,爱护她。
这一个多月来她和陛下交替照顾着靳布,就希望靳布能够醒来。
此时她怎会再让靳布离开她的身边!
“可是……”靳布抱着悦诚不知该如何言说。
“叮铃铃……”一个小小的彩线响球从门口滚进来。
“大宝别进去!”女子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
靳布霍然抬头,但见一个小小的人儿穿得厚厚一团,扶着门框蹒跚走进来,不顾身后女子的呼唤,眼中只有在地上滚动的响球。
熟悉的声音,小小的孩子。
“这是……”靳布欣喜抬头望着楚修然,声音里是抑制不住地颤抖。
悦诚擦着眼泪:“陛下说姐姐肯定想见他们,从你回来后便差人将他们接进了宫,刚刚知道你醒了我去喊白神医的时候,一道将他们喊了过来。”
“扶我起来。”靳布捏住悦诚的手,尽力撑起自己的身体,但方才的那一段情绪波动已将她的体力消耗殆尽。
门口婷婷陈明湛拘谨地站在门槛外,探着身子看向跑进房间的孩子不知所措。
“你别动。”楚修然截断她,“悦诚将他们喊进来。”
两位穿着寻常百姓衣物的陈明湛和婷婷被带了进来。
靳布眼眶中一阵模糊,刚止住的眼泪又淌了出来。
“莫哭,阿布,莫哭了。”婷婷手忙脚乱地凑上来抬起胳膊用衣袖为靳布试泪,“方才还说你得情绪和缓的。”
“你没死,你没死,孩子也没死……”靳布颠来倒去地将这几个字在嘴巴里嚼来嚼去。
细想下来,当时她的确是只看到砍刀挥下,除了那位假冒自己的女囚犯外,她并没有看到婷婷他们的头被砍下来。
“陛下那日见你一直没出现,以为你已经潜出了城,当时便将我和明湛拉了下来,后来将我们送到城外安置。”婷婷也不停地抹着眼泪,双手将靳布上下都摸了一遍。
“咋瘦成这样了,他们不是说你娘亲家特别有钱吗,怎么还让你瘦成这样了……”
心里一直压着的愧疚和自责在这一瞬间卸下,靳布感激地望着楚修然,原来他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根深蒂固的误解,她看到悦诚被他喂过一次毒酒便以为他会给悦诚第二杯;她看到砍刀落下,便以为他为了引她出来枉顾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