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当然不是台下的那群人中的一个,他是站在后台等待上场时,看完了那一场表演。
那会,他给那个学校捐了一笔钱,是作为青年企业家被校方邀请去演讲致词,算作是感谢,也是给还未出社会的学生树立个榜样。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祝媛并没有看他,似乎没认出来贺言是谁。
而贺言也没叫住她,直接上台去即兴讲了一些话。
起先是有演讲稿的,可他看着那个陈腔滥调实在很不耐烦,便跟那些学生说了一些自己的所见所闻。
从校方的坐立不安上来看,他的发言实在是很出乎意料的。
寥寥几语,便把学生们眼中美好的未来击碎,把社会现实清清楚楚的摆在他们面前,并告诉他们那只是冰山一角。
“……绝大数人没有捷径可走,而真正能出头的人,走的便是那为数不多的捷径。”在贺言以这句话作为结束语说完后,底下一片寂静。
是祝媛带头鼓起了掌,随后场上才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显然大部分人还是不能理解他的话。
“你现在还弹吉他吗?”贺言想起那时,脸上的棱角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祝媛轻笑着:“现在弹不了了,你看到的那次,是我最后一次弹。”
为什么弹不了了呢?贺言没多想,只道她是沉迷于绘画,没有心思再去摆弄那些。
“那真是可惜,你那时,真的很美丽。”
实打实的一句夸奖,却叫祝媛高兴不起来,但还是扬起两边嘴角,“得贺言哥哥一句夸奖,那还真是不容易呢?难道我不弹吉他了,就不美了。”
又道:“这形容词也太敷衍了点,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话好说了?”
许是想到了那时的美好,贺言没有冷淡面对,想了想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祝媛本是打岔说的,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有些不淡定了,“贺言哥哥……”
那句话,是形容小伙子见到自己恋人时,欢呼雀跃的心情,象征着美好浪漫又自由的爱情。
用在形容那时的情况,是很贴切的,却不适用于当下。
时过境迁,过往不复,如今只能哀叹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又或者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男性是理性的动物,永远活在当下。
而女性则过于感性,容易被过去所牵扯,迷失其间,以为流逝的只有时间,所有东西都还会在原地等待。
祝媛看不清这一点,亦或是她看清了,却只当做不知道,抱着一丝欲.望在那苦苦纠缠。
同样看不清的当然不只是她,对于祁怜来说,也是一样。
祁怜躲进楼下的洗手间,把门反锁再把水龙头打开,哗哗哗的流水声掩盖过外头的人声鼎沸,她需要静一静。
耳垂上的金色耳环是她成年时,母亲送的礼物,是她最重要的东西之一,若非重要的场合是不会戴的。
那什么是重要的场合?
祁怜冷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伸手把耳环从耳朵上扯下来,拽的耳垂迅速泛红。
本就是戴给那个人看的,既然他已经看过了,也就没必要继续戴着了。
这应该,也是她最后一次戴了。
周恒在门口等了有一会,一直不见里头的人出来,怕出什么事便要去敲门。
手还没落上去呢,门就从里头开了。
“怎么了?”祁怜一愣。
周恒把手翻了个面,摸了一把头发,“里头快开席了,再不去我们可就只能站着吃剩菜了!”
这话是说笑,周家这样的大家族自有一套礼数,人还没到齐怎么可能开席?
祁怜跟他过去了,才发现对方刚才说的也并不全是假话,里头的人已经开始动筷,并没有等他们。
一张中式大圆桌上的人差不多都坐齐了,见两人进来,便都向周恒看过来。
周家堂哥喝着汤朝他摆手,“你也别进来了,夹点菜给你到角落了吃去!”
满堂的人都哄然大笑,都回过头去继续吃菜,当真没有再理两人。
虽是这么说,可那桌边还是留出了两个空位,不是给他们俩预备的还能是给谁?
周恒笑骂了一句,引着祁怜往座位上去,解释道:“我可没骗你,他们吃饭可从来没等过我,今天估计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了我个座。”
说话间已经到了席上,主位上坐的是周老夫人,正笑眯眯的往他们这看,确切的说是在看祁怜。
祁怜双手交握,对老人家弯了弯腰。
“来了?坐吧!”周老夫人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两人落座。
周恒抢先一步拉开第二个座椅,正要让祁怜坐下,却听老人家对周恒道:“谁让你坐我旁边了?让那姑娘坐过来!”
主位上坐的是周老夫人,而周父周母竟然坐在最下端。
而中间的那些座位,靠近周老夫人坐的都是年轻的子孙辈人,越得她喜欢的坐的越近。
由此可见,在周家,周老夫人的地位是无上之高。
令人意外的是,周老夫人左手边空的两个位置明显是给周恒留的,而另一边坐的竟然是贺言,贺言下首是祝媛。
原来贺言在周家的地位,也是如此之高。
祁怜却不敢真的坐过去,她只是一个外人,与周家无亲无故的,凭什么占了那个位置?
周老夫人乐呵呵的拿了个橘子,抬高手要递给她。
老人家做这样的动作是很费力的,祁怜不敢耽搁,连面弯腰过去接。
橘子到手了,她也被老人家抓着手腕按了下去,待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下了。
祁怜捧着橘子有点懵,一个老人家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你可别小看我奶奶,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打遍整个村子都无敌手的人!”周恒把碗筷给她摆好,靠过来轻悄悄的说。
“饭桌上别交头接耳,没规距!”周父瞪了他一眼,又看向祁怜,语气却很温柔下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祁怜说了自己的姓氏,有些怕对方又问起其他来,比如说:家里在哪的,还有什么人之类的。这些,她可不太好答。
所幸,周父并没有问这些,他本身就不是热络的人,半晌也只憋了一句,“小祁啊,饭要吃饱,不够再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