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攸宁先去上了个卫生间,然后洗完手出来便在拐角僻静的走廊处倚栏杆站着。
聚香阁的一楼是完完全全的大堂,没有散座,从有客人的地方才开始算一楼,所以他们的三楼实则是四楼。
站得高,风景也更好些。
江攸宁俯瞰了一会儿,楼下忽然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三楼同样的位置,跟她的姿势一样,弯着腰慵懒地俯瞰楼下,江攸宁正好能看到他的头顶,他头发最近好像一直没修剪,有些长了。
他站了一会儿,从兜里摸出盒烟,修长的手指将烟在指间翻转,他放在鼻下嗅了嗅,很长时间都没点。
就在他要把烟放回去的时候,一个男的站在他身边,给他递了个打火机过去。
啪嗒。
明亮的火光在瞬间亮起,点燃了烟。
青灰色的烟雾在他们面前缭绕,他不知道跟那男的说了些什么,那男的很快离开。
二楼的走廊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江攸宁看了会儿,头探出去些喊,“沈岁和。”
她声音温和,喊得时候还带着几分笑意,但沈岁和听见这道声音,下意识把烟往身后藏,在四周环顾了一圈。
“我在这。”江攸宁说。
沈岁和这才抬起头来,他瞟了眼,良久没说话,身影也消失在走廊里。
江攸宁的笑也在瞬间消失。
没意思。
她起身往包厢里走,但脚步刚迈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江攸宁。”沈岁和喊她,“你看多久了?”
“也没多久。”江攸宁说:“就从你把烟拿出来的时候看见的。”
沈岁和身上酒气很重,他的衬衫凌乱褶皱,最上边的那个扣子也开了,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泛着红,头发果然是长了,额前的刘海儿全垂下来都快遮住眼睛。
沈岁和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看,良久之后,终于泄了气,“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江攸宁说:“抽支烟而已。”
“我还喝了酒。”沈岁和说着往前近了一步,“说好备孕的,我……”
“没事。”江攸宁说:“孩子的事也可以往后推一推。”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沈岁和看着莫名觉得不对劲。
江攸宁这种状态不太像是一个备孕妻子的状态。
以前是她提出来的想要孩子,但她现在对孩子的态度很无所谓。
沈岁和把自己的烟拿出来递给她,江攸宁挑眉,“什么意思?”
“你扔了吧。”沈岁和说:“我不抽了。”
他的手在空中悬了很久,江攸宁才慢慢拿过来,“那我收走了。”
其实这也不过是走个形式,只要沈岁和想抽,他可以再买很多。
江攸宁也没戳破,把烟拿过来之后走了两步,然后扔到了最近的垃圾桶。
她甚至没去看烟盒里还剩多少。
只是凭借手感来掂量,估计剩得不少。
“你们公司也在这?”沈岁和问。
江攸宁应,“嗯。”
“大概几点结束?”
江攸宁看了眼表,现在快九点半,她们包厢里已经进行得差不多,“十点应该就要散了。”
“那我也十点走。”沈岁和说:“一起回家。”
“好。”
江攸宁应答得很痛快。
沈岁和又问,“你要不要下去?”
“嗯?”江攸宁疑惑,“做什么?”
沈岁和的唇角忽然往上勾了勾,一只手摁着自己的眉心,尽显慵懒,斯文又禁欲,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就是因为你不在,我才被灌了这么多酒。”
他说着,音调上扬了几分,似是在告状,“老裴把阮言带来了,就喝了三杯,剩下的都我喝了。”
“我们总裁也喝了不少。”江攸宁佯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能者多劳,你酒量挺好的。”
沈岁和愣怔了两秒,他一时间没听出来江攸宁是真心实意还是在反讽。
他忽地笑了。
“江攸宁,我酒量多少,你不知道?”沈岁和那双狭长的眼睛此刻显得格外魅惑,尤其是他眯着眼看人的时候。
多情至极。
江攸宁只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她脸上泛着微笑,“比我好多了。”
沈岁和:“……”
良久之后,他笑:“那也倒是。但,我不太想喝。”
“那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吧。”江攸宁说:“懒得下去了。”
“好。”沈岁和看她头发乱了,便伸手将散落的头发给她别到了耳后。
“你叫代驾开你车。”江攸宁说:“我开车回。”
“你没喝酒?”沈岁和闻言凑近她身边,轻嗅了嗅,“有酒味。”
江攸宁轻扶了他一下,“是你身上的酒味。”
“很重么?”他抬起袖子闻了下,不禁莞尔,“好像是。”
“你喝了多少?”江攸宁问:“五瓶?”
“不知道。”沈岁和说:“没数。那帮家伙平常看起来滴酒不沾,没想到这种时候千杯不倒,啤的红的和白的混着喝,喝得不少。”
江攸宁盯着他看,沈岁和捏了下她的脸,江攸宁往后退了半步。
“你生气了?”沈岁和温声问。
不等江攸宁回答,沈岁和便道:“江攸宁,你怎么总生气啊。”
“你喝醉了。”江攸宁说:“我没生气。”
沈岁和趁她不注意,长臂一伸趁她不注意又捏了下她的脸,江攸宁捂着脸看他,那双漂亮的鹿眼里带着嗔怪。
而沈岁和却带着抹恶作剧得逞地笑,“你怎么总口不对心。”
“没有。”江攸宁低敛下眉眼,“你喝多了。”
“江攸宁。”沈岁和的声音变得温和,“你抬起头,看看我。”
他说:“江攸宁,我头疼。”
“哪儿?”江攸宁纤细的手指探向他的太阳穴,一对比才发现沈岁和的脸红得厉害,她轻摁了下他太阳穴的位置,“是这儿?”
“再往上。”沈岁和离她很近,说话的呼吸都吐露在她的肌肤之上,一步之遥,他轻轻伸出胳膊就把江攸宁拉到他怀里,脑袋顺势搭在她肩膀上,声音很闷,“江攸宁,我头疼。”
他说话声音比往常软了很多,特别像在撒娇。
江攸宁被自己的认知给吓了一跳。
她伸手在沈岁和的头顶摁了几下,“是这儿么?”
“嗯。”沈岁和低声应了句,“我想回家了。”
“那我回去收拾东西。”江攸宁说。
“再等等。”沈岁和说:“你帮我摁一下。”、
江攸宁的手指顿了下,她朝四周环顾了一圈,身体微僵,“一会儿被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沈岁和的手臂缓缓收紧,下巴在她衣服上蹭了下,“我抱你,合法。”
江攸宁:“……”
沈岁和的酒品很好。
他喝多了以后不话痨,也不骂人,甚至不吐,而且仍旧能保持理智,将自己洗漱完躺在床上就沉沉睡去,睡醒之后也不会太难受,照常上班。
以往他喝醉了回家都是自己打理好一切,江攸宁给他熬一杯解酒汤,他坐在床边喝完,偶尔也会抱住江攸宁,但也只是一会儿。
这还是第一次,沈岁和在外面醉了。
他抱江攸宁抱得很紧。
热气都吐露在她脖颈间,“江攸宁。”
“嗯?”江攸宁轻声应。
他又喊,“江攸宁。”
“嗯?”
“江攸宁?”
“嗯。”
“江攸宁。”
“嗯。我在。”
他不厌其烦地喊,江攸宁也耐着性子应。
她的手指还在他的头上轻轻摁着,心里又酸又涩。
为什么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才能好那么一点点?
“江攸宁。”他又喊,“你名字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