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哪里,先生?”士兵在后面抬高声音,“168号需要您的安抚!”
“我先去冲澡。”朗姆洛沉声说。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他脱下沾满干枯的血迹和灰尘的衣服和裤子,然后走进了浴室。水流冲洗着他身上的血和尘土,朗姆洛用最快的速度冲洗着自己,直到他感觉已经干净。
时间越长,做过的任务越多,克莉斯的精神就越不稳定。她不喜欢类似于营养仓的封闭空间,也不喜欢任务,不喜欢血的味道。朗姆洛与她相处时越发小心翼翼,因为哪怕日常中的一个小动作,也有可能让她精神不稳定。
朗姆洛穿上新制服,他的头发还没有干,也没有时间让他休整因为任务而酸痛乏累的身体,他便已经冲着监控室走去。
监控室内,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地盯着监控,是伊戈尔。这五年当中,他过的也并不好,男人原本黑色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国会和相关执法部门步步紧逼,怀疑他有叛国通奸的嫌疑;他的上级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却日日催促他,让他拿出看得过去的成绩和武器,以此来消灭那些美国政府无法正面清除的目标人物。
双重压力之下,使得男人的面容看起来越发沧桑衰老起来。
这几年来,X战警和政府人员越来越警觉,他们无法再像是以前那样从平民百姓家里偷来尚未觉醒的孩子,基地里的实验孩子这几年来越来越少,却鲜有好的实验结果出来。
即使有些变种人孩子很好,但是在168号面前,却又不是那么地好了。伊戈尔几年前便已经将克莉斯作为成功结果报给上头,上头非常高兴,可是从此之后便提高了标。如果以克莉斯为及格线,那么没有实验的孩子能够合格。
伊戈尔逐渐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克莉斯的身上,他开始急于求成,却也因此恶化了他与女孩之间的关系。他不敢给女孩洗脑,因为害怕会折断她的力量。
朗姆洛来到他的身边,伊戈尔挥了挥手,其他人都走了出去,关上了门。朗姆洛他扫了一眼男人,男人的目光疲惫又有些阴霾,没有了以前的平和冷静。
“我听说她攻击你们了。”朗姆洛开口,“你还好吗?”
“我没有受伤,可是我的心不太好。”伊戈尔说。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他用手摸了摸脸,倦意地叹了口气,“可能我老了,我这两年总是在做噩梦,梦到我被国家抛弃。”
朗姆洛沉默地看着他。
“你一点也不老,你才三十四岁。”
伊戈尔摇了摇头。
“老,并不是年龄决定的,而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两年前的一天,当我意识到我很可能只会有168号这一个成功体的时候,当我忽然开始害怕的时候,我的心就老了。”
“我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年轻气盛,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伊戈尔嘲讽地笑了笑,“现在,我开始害怕了。”
朗姆洛没有说话。
“你感到害怕吗,朗姆洛?”伊戈尔抬起头,朗姆洛摇了摇头,男人便笑了起来,“没错,你不害怕,你还很年轻。”
朗姆洛抬起头,他看着监控器。屏幕内,女孩正躺在床上昏睡着,她的年龄似乎停留在了五岁,这四年内她没有长大一点。
“你对我们这些编号房间的孩子们来说很坏,非常坏。”朗姆洛缓缓地开口,“可是我从未怀疑过你对国家的忠心,即使你不算是个好人。”
“谢谢你,朗姆洛。”男人笑了笑。
“可是你在怀疑你自己。”朗姆洛说,伊戈尔嘴边的笑容消失了。
男人坐直了身体,他的眼眸动了动。
“我不知道。”他说,神情有些沧桑和迷茫,“我一直认为自己对国家忠心耿耿,可是有一天,阿什莫尔问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这个国家里会有人感谢你吗?——我忽然就觉得这一切没有意义。”
阿什莫尔是九头蛇的领导,伊戈尔和九头蛇的交易早就该在五年前结束,可是除了朗姆洛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些年来伊戈尔一直在和九头蛇保持联系。
“没有人会感谢我,我却要面对着这么沉重的事。”伊戈尔说,“如果事情败露,我必须背负所有骂名,成一个罪人。可如果我有什么成果,也不会有人感谢我。他们不会记得自己享受的和平有我的一份功劳,他们只会记得我是一个冷血的人,残害了那么多的小孩。”
朗姆洛从未听过男人抱怨过这么多的话,就像是这几年的情绪全部堆积到了一起,在现在全部发泄。
“这世界上只有我的妻子和女儿会记住我,可是我做了什么?”男人说,“我错过了她的出生、她会叫爸爸、她走路、上学……我在这个基地呆了十年,只回去了三次。”
朗姆洛沉默地看着他。
“你曾经告诉过我,‘只要无欲无求,便不可战胜。如果有了在意的东西,那么便有了弱点。’”他说,“你现在开始怕死了,伊戈尔。恐惧成了你的弱点,你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