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一直没听清他们具体的交谈内容,只从门缝中看到老蛇抽出了一张便条丢在桌上。
小张犹豫了片刻,捡起来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像触电一样把便条丢出去,情绪也骤然变得激动不已。
他一会说自己受人胁迫,一会又说他其实根本不知道事情会这样。一会脸红脖子粗地勃然大怒,一会又红了眼眶,声称自己情非得已,无可奈何。他对蛇老板的衷心天地可鉴,所以蛇老板要原谅他,不要多,就原谅一次,一次就好。
第95章
而那一天蛇老板却很淡定,他坐在沙发上望着小张的独角戏。时不时地还让小张冷静一点,递给他一根烟,让他抽两口,捋一捋思绪。
小张就这样折腾了半天,终于重新落回座位。
他苦大仇深地抽着烟,脸上的表情既惶恐又凶狠。
过了好一会,蛇老板才把话题重启——你就告诉我,你认不认。我和你也算有几年情分,对我说一句实话,应该没那么难吧。
小张继续抽着烟,可抽着抽着他就哭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突然嚎啕大哭,把门背后的黑石都吓了一跳。
他哭得极其难听,和他光鲜的外表很不一样。
其间还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坦白和辩解,他说是,是我,可是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用双手捂着脸,用力地搓着,歇斯底里地抽吸着。
也不知又玩的哪一出,突然他抬起头来,噗通一声跪在蛇老板的面前。
他把头压在蛇老板的膝盖,两手揪着对方大腿边的西裤布料。
蛇老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任由小张发泄着懊恼和悔恨。然后微微侧头,朝躲在门后、透过缝隙监视厅堂的黑石点了点头。
黑石轻轻地走了出来,脚步轻得甚至没让小张听到。
也就在这时,蛇老板推了小张一把,把小张推开了自己膝头。小张身子一歪,坐在地上。而黑石则干脆地举起枪,毫不犹豫地扣了三四下扳机。
小张的血溅了蛇老板一身,他擦了一把溅到眼睛的血,然后静静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小张。
片刻之后,他让黑石给再他倒点酒。而他自己进入浴室冲了一个澡,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出来。
此时黑石已经把小张打包了,他瞥了一眼打包好的麻袋,偏头让黑石一起坐下。
他的胸口还挂着水珠,头发也湿漉漉的。他举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把杯子递到黑石的嘴边。
他说,“我失恋了,你也陪我喝点吧。”
那一天黑石知道,对蛇老板来说,一段几年的感情不过是一瓶酒的醉意而已。感情深,那分开的时候就要多喝一点,感情不深,那就少喝一点。
也就是那一天,黑石陪蛇老板喝到最后,对方扭头看向黑石,冷不丁地说道——“其实我让你杀了他,你挺开心的,是吧?”
黑石一愣,反问,“为什么?”
“因为你小子喜欢我,”蛇老板平静地说,“我看得出来。”
第96章
但那一天晚上黑石什么都没做成,他和老蛇真正有进展,是到黑石的父母相继去世之后。
老蛇说,对不起了,我知道我们挟持着你的父母,让你过得很憋屈。
老蛇又说,现在规则变了,上头压下来,有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
老蛇还说,我会补偿你的,我不会让你白白失去,不会让你白白背负着背叛的骂名。只要你还愿意继续,你会得到比过去更好的待遇。
黑石能不继续吗?不能。
狮国已经分裂,他也确凿走到了这一步。他辜负了战友的信任,也已经彻底地成了狼国和蛇国之间的桥梁。
他走得太远了,回不了头了。
即便真想回头,也根本望不见狮国的彼岸。那或许真如老蛇说的一般,忘记过去,才能更好地前行。
他和老蛇就这样搅和在了一起,老蛇在肉体上从来不忠诚于他,他也不需要为老蛇守住快感的底线。
他们就像一个会相互抚慰的合作伙伴,之间有信任,但也有深深的屏障。
蛇老板在事业和生活上确实未曾亏待过黑石,正如他之前许下的承诺,日后都一一兑现。
可在情感上,蛇老板是枯竭的。
黑石永远也无法完全地信任老蛇,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随便被老蛇干掉,更不知道老蛇为怀念他会喝多少酒。他没法让老蛇的房间不再进入其他人,也无法对老蛇所作的种种品头论足,甚至无法抗拒老蛇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可黑石仍然有怒火,那怒火是摔门离开,是和老蛇大吵一架,是自己也寻求其他释放的途径,让床边躺下其他的人,不再为老蛇留着专属的空位。
可似乎无论他做什么,老蛇都把他当成儿戏。就像闹脾气的孩子一样,不用计较,不用放在心上。
哪怕连吃醋都是一种珍贵的情绪,而老蛇从来不愿意施舍于他。
黑石能拥有老蛇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极其有限。多一步老蛇便不让,退一步老蛇也不在意。
车子停了,女孩从车上下来,她挥手向黑石与老蛇告别,老蛇则一直目送她进入那座小房子里,才关上车窗,敲了敲驾驶员的靠背。
“五点十分的飞机,你还有时间吃个饭。”老蛇说。
“不吃了,我回去再吃。”黑石道。虽然内心恐惧着老蛇的力量,但似乎他从不愿意放软语调。他学不来老蛇之前身边那些人的软声细语和点头哈腰。
但老蛇也不生气,他已经习惯了黑石的尖锐和强硬,也或许正是这一点,才让他尝鲜的劲头久久没有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