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臣之见,若是世子要是问起那姑娘的事,王上您就矢口否认没有动过那姑娘,然后再找个机会离间世子跟那姑娘,如此,再下手除掉那姑娘就好办多了。”淳于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南宫骥听罢,哈哈大笑,
“果然狡猾也。”
淳于英尴尬地笑了笑,
“王上过奖了。”……
折腾了一天,回到宫里时,父王已经歇下了。可是这件事若是不问个清楚,他是一刻也不能安心的。
回到寝宫换了身衣裳,南宫青时便欲去祥安宫,
“世子,您这会子去恐怕是见不到王上的。”小庆子劝解道。
“就算是等上一夜又何妨,反正本世子也睡不着。”说罢,他便执意去了祥安宫。
让他没想到的是,父王居然早有民料,居然关上了祥安宫的大门,将他拒之在大门之外。可就算是如此,他也要等下去。
时节,已是立秋。满地的落叶,被夜风刮得呼啦呼啦作响,若非他身子骨好,哪里又经受得住这种寒凉?今晚的夜,似乎格外漫长,格外孤寂,又格外寒冷,无聊之余,南宫青时折下一根枯枝在冷风里呼呼舞了起来,不过半个时辰,背心便有了微微的汗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祥安宫外呆了多久,总之是被父王的贴身小太监小安子叫醒的,当时他就窝在祥安宫石阶旁的角落里,起来时,浑身都是疼的。
“怎么?父王终于肯见我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十分不满道。
小安子略微有些许尴尬,
“世子,您,您怎么就能在这外面呆了一夜呀,王上跟王后该得多心疼呀。”
南宫青时斜了他一眼,遂拾阶而上。
进入祥安宫时,南宫骥正在用早膳。南宫青时刚一走进去,他便淡淡道,
“一定饿了吧,这里有你爱喝的百合粥,还有你爱吃的小酥糕,快来,趁热吃才好。”
南宫青时拉长了一张脸,径直在父王的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一桌子的可口饭菜,却是食不下咽,一言不发。内心焦虑而复杂的情绪就像是翻滚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打在他的心头,仿佛随时都会撑破最后的大堤,而一泄如瀑。
南宫骥知道儿子此时此刻,心里一定有很多怨怒跟疑惑,可是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父王,你不是说过会支持我配合我的吗?”终于,南宫青时忍不住问出了口,
南宫骥勾了勾唇角,轻轻啜了一口粥,
“嗯,怎么了?”他似不经意道。
“那可是为什么你还到处缉拿细作,每天差官兵搜查百姓家里?”南宫青时蓦地拧紧了眉心,“而且,这些我全都不知道。”
“难道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南宫骥不愠不怒,“如果你真有什么行动的话,父王一定会无条件支持你的,可是你还不是没有什么行动与计划吗?如果现在有,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父王一定会满足你。”顿时,一句话说得南宫青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句话了。
原本,于公于私的立场上,他这么质问父王都是无理的。
“那好,父王,就算您所做都是对的,那有必要瞒着儿子吗?”末了,他只好转移了重心。
南宫骥呵呵一笑,
“我有瞒过你吗?倘若我真的想要瞒你的话,你现在又怎么会知道?”
直到今天,南宫青时才知道他的父王嘴居然这么能说,两三句话便把他赌得哑口无言。他微微翕动着双唇,欲言又止……想来,精明的父王一定知道他此来目的,再这么跟他兜兜转转亦只是徒然,不如直接跟他破题直接旬问,
“好,就算是这样,那父王抓走随国公主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事情里,她至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懂。”尽管他无法证明慕容芷就是父王派人带走的,可是他就这么问出来了。
南宫骥微怔,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会想不通?难道是我高估你了?”脸色有些不悦道。
南宫青时下意识地看了父王一眼,
“我知道,您因为我遇刺的事情而不高兴,想要拿随国公主要挟随国国君,可是,可是父王您这么做不觉得有些卑鄙吗?”
“混帐!”他的话还没落音,父王便怒而拍案,“说孤王卑鄙?那他们呢,居然敢动孤王的儿子,若不是你命大的话,你今天还有机会坐在这里指责你的父王吗?军政之事,本就尔虞我诈,你不害人,别人未必就不害你,你倒是正义,可是呢,人家还是想让你死,你倒是说说你父王真的卑鄙吗?父王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动了孤的儿子孤就不能姑息!”
南宫青时愕然,
“可,可就算如此,那也只是他管伯一个人的主意,跟别人无关啊。”无论他怎么绕也绕不到管瑶清的身上,他真的很想问父王把瑶清关到了哪儿,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还是父王的威慑力太大了,慑得他有些怯懦了。
“哼,他们都是助纣为虐!”南宫骥冷笑道,“儿子啊,你还是道行浅了,不要被一些表面上的东西给蒙蔽了双眼,记住,作为一个王者,艰险的途中最大的拦路虎就是女人,自古红颜祸水,有多少君王为此而断送了性命跟大好的江山,父王希望你不要是这样的君王。”
“父王……”看来,他跟瑶清的事情父王也已经全都知道了。“是不是你把瑶清给抓起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父王知道她是你的心头好,所以父王并没有动她。”南宫骥淡淡道,“只要她肯归顺于你,父王对她决不会在成见的。”
“可是,可是,城霜明明说是父王您的人把瑶清带走了的。”南宫青时蓦地拧紧了眉心,有些许糊涂了。
南宫骥看子儿子一眼,
“那你是相信父王还是相信他?父王可是知道,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城霜了。”
南宫青时顿时怔住,
“父王……”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相信谁了。“那能不能让我见见管霁华跟管心素,儿子曾经跟他们有过短暂的生死患难。”他不敢奢求父王能够留他们一条活命,但至少可以请求父王让他去见见他们。
“父王知道你重情重义,又怎会扫你的信,要去你便去吧。”……
很快,随国国君慕容深便收到了靳国国君南宫骥给他的书信。
他一看到信,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忙召管伯入宫商讨。管伯心知此事已经败露,已在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为了不让自己的君主跟随国百姓受苦,他决定去给靳国国君负荆请罪,随他处置。国君来传他时,已是深夜,他刚准备歇息,一听说国君有急事传唤,他立马又穿好了衣衫,戴好了官帽跟着大内总管一起去往了宫里。
入宫时,国君正在御书房等着他。
看来,晚睡的不只是他一个人,但他已是近九十高龄的人,而国君才不过天命之年,他哪里能跟他比呢?
“王上,”管伯孱弱地走进御书房里拱了拱手,揖了揖礼。
慕容深忙让人赐座,
“管爱卿,快来跟本王出出主意,看看这该如何是好。”说着,他便让太监把那封从靳国快马传送而来的信递给了管伯,管伯接过信,看都没有看直接起身,跪倒在他的面前,
“王上,臣,有罪!”
慕容深吓了一跳,忙起身上前一步扶过他,
“管爱卿有话起来说,起来说。”
“不,请王上让臣跪着说吧,”管伯执意道,“这些事全都是臣惹出来的祸端,请皇上差人把臣押送到靳国给靳国国君一个交待吧。”
慕容深蓦地拧紧了双眉道,
“这……本王是决不会这么做的。”
“王上,就当是为了公主,为了随国百姓吧,原本,王上跟百姓都可以安安然然的,是臣,是臣异想天开,让臣的属下们去刺杀靳国世子,才惹下这么大的祸来,一人做事一人担,只要王上把臣交出去,靳国那边就无话可说,而随国也就可以避免一场战争了。”他知道,随国要被靳国吞并已经成为事实,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了。
而这一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再作无谓的斗争,也只是徒劳而已。
“可是,可是管伯您……本王不能没有您,随国也不能没有您啊。”慕容深怎么也于心不忍这么做。
毕竟这管伯乃三朝元老,忠国忠君,随国能存活到今日,能有今日的富庶,他是功不可没的。于公于私,他都不忍心这么做的。
“难道王上您忍心因为臣一个人而置公主于不顾,置随国百姓于不顾吗?”管伯深知倘若不给靳国国君一个满意的交待的话,一场干戈是避免不了的。
不仅如此,就连他们公主也有可能……所以,不管怎样,此行,他是走定了。
“孤……可是你叫孤王怎么忍心哪。”慕容深心痛道,“你容本王再想想,看看还没有其他的办法。”
就算是不为随国百姓,不为公主,他也要为他的几个义子义女们,虽然他们的命是他给的,可是他却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白白地送命……
是夜,将军府里一片寂然。
聂城霜独自一人坐在后院儿里的桂子树下,一杯接一杯的饮着。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一想起管瑶清,心里便极其不是滋味儿。倘若她真的因此而丧命,那么他就是刽子手,是他把她亲手推上断头台的。
不过,他有六成的把握,她应该死不了。毕竟,有那么多人都不想让她死。而且他知道,那南宫青时对于管瑶清的爱并不比他少,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
靳国王宫。
夜,深而长,南宫青时无法入眠,他披衫而起,走出房外,看着幽然的月色,寂寂地踱出了天赐殿。
今天无意间听说慕容芷被关禁在冷霜宫里,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心里想着,他的脚便不听使唤地往冷霜宫那边走去。
此刻,慕容芷正幽幽地坐在院子里看着浅浅的月色,她很安静,手中紧紧地握着当初南宫青时留给她的那块儿玉佩,嘴里时不时地会念叨着‘他怎么还没回来,他怎么还没回来……”,并没有吵吵闹闹,也没有惊恐不安。
环儿依然静静地陪伴在侧。或许,在她的人生里,慕容芷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似亲人,似朋友,也是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