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家里穷酸的一干二净,看一眼就能全部收进眼底,一口看起来已经破损到快要报废的铁锅,一把有着星星点点锈迹的菜刀,还有……灶台傍边斜立着漆黑粗糙的烧火棍。
此时虽然看不到剑魂的表情,但是从剑魂的语气中能猜到一定很精彩。
“你这是在耍我?这些东西是剑修!?”
苏夜有些无奈,不过他说的确是事实,而且他还想插上一句,你现在的模样不也就是一口铁锅,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剑修,而且听起来好像还是蛮厉害的,说是什么来着……一宗之主?
不过苏夜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已经有更加嘲讽的声音出现了。
“一口铁锅也敢大言不惭,你看看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铁锅一听居然有人敢这样诋毁自己,这还得了,马上还嘴说道:“是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苏夜用中指和拇指轻轻揉捏头上的两穴,早知道这口铁锅嘴这么碎还不如不带回来了,家里的铁锅修补一下还能用一段时间。
铁锅嘴上可不饶人,破口大骂半天,虽然来来回回就是老气横秋的那么几句话,可能一宗之主也不会太骂人,但是说起那些听起来玄乎乎的东西,可真是头头是道比说书的还夸张一百倍。
“不对,你这屋子没有别的人了,到底是谁?”铁锅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屋子,土的都快掉渣子了,根本藏不了任何人,又联想到刚才那句话的内容,难道刚才说话的是……菜刀和烧火棍?
铁锅想到这种可能,先是惊疑后是气愤的说道:“何必装神弄鬼?”
“呵呵,装神装鬼但终究不是人了。”
苏夜踢了踢烧火棍,虽然烧火棍话不多,但是噎起人来苏夜也有些头疼,如今又来了一个嘴碎的铁锅,想必今后的日子里恐怕是没法消停了。
咦,铁锅怎么没有反应了?
不应该啊!苏夜打量着手中的铁锅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死物,寂静无声的好像之前都是幻觉一般。
看到好久见铁锅都没有回应,苏夜也没多想,这样也好,安安静静才是自己最喜欢的,和和气气的不是挺好的。
“是啊,终究不是人了,连东西都算不上了。”铁锅突然又蹦出了一句话,而且明显能感到情绪低落。
可能就连烧火棍也感受到了一丝悲凉的语气,稍微有些缓和的说道:“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本修是天越宗宗主,当年剑修何等风光无限,荣耀万千,三千世界俯首称臣,三千世界无所不能!如今却支离破碎,难道剑修覆灭的耻辱都烟消云散了?这样的话怎么能从人的口中说出来!”
本来还融洽的气氛瞬间被打破,铁锅翻脸的速度比村里那最泼辣的婶子还快还恨,甚至让苏夜都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我本来就不是人了,如果当初……”
“够了,今天谁在说话,晚上我就给它埋土里。”苏夜的威胁真实而有效,烧火棍的生意戛然而止,铁锅可能还想反驳,但是看到苏夜脸色真的不是很好看也就作罢,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交流。
苏夜抄起菜刀动作利落的把三条鲤鱼处理的干干净净,暂时苏夜还没用上铁锅,可能怕铁锅一时适应不了这种转换,因为之前烧火棍就是如此,但是反应没有铁锅这样强烈,反倒是菜刀不声不响不作不闹。
苏夜家里没有油,但是鱼很肥,他贴近锅面蹭了蹭,少许的油脂变渗透出来,然后小火利用河鱼本身的油脂稍稍煎制一下,这样变脆之后的鲤鱼炖起来汤汁更白味道也更鲜美。
半个时候后,苏夜撒上一把香菜,认认真真的把鱼刺挑出,把鲜美的鱼汤和雪白的鱼肉,盛在干净的陶碗中,格外小心的端进屋里。
“母亲,刚刚做好的鱼汤,您快来尝尝。”
床上的母亲起身坐在床边,想要自己拿碗,不过拗不过苏夜,歉意中带有一丝欣慰的让苏夜喂着自己,温烫的不仅仅是鲜美的鱼汤,还有病弱的身心。
“我又不是一点都动不了,你这孩子,现在真的是说不听你了!。”
苏夜毫不在意母亲温柔的喝斥,反倒是很喜欢母亲这样和自己交流,因为只有这样苏夜才能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苏夜,我真的是拖累你了……”
苏夜脸色一变随之心中一痛的说道:“母亲你以后万万不可以再说这些话了,要不是母亲当初历尽辛苦把我抚养长大,又怎么会让身体操劳到久病不医。”
“虽说如此,但我并不是……”
“母亲!”
“苏夜……”
“虽然我小,但是我怎敢不知赡养母亲天经地义,孝敬母亲天地伦理,如果我把母亲丢弃在这里,那我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母亲听着听着便留下泪来,先是愤恨后是辛酸最终化为无尽的欣慰,得儿如此还有何求,杨华曾经以为自己天底下最绝望最不幸的女人,可是随着和苏夜的相遇,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生活虽然还是那样的困苦,但是心却一直坚强的活了下来。
八年前,杨华和丈夫因为做纺织的生意失败,流落到此村庄,本来杨华觉得哪怕不能荣华富贵,只要丈夫在她身边,就算天塌下来,两个人也可以一起承担。
虽然生活困苦一些,不过也怡然自乐,可惜的是这只是杨华的一厢情愿,杨华的丈夫李章泽十分不甘于现状,每日每夜都费劲脑汁的想着如何可以东山再起,终于煎熬了一年,他等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同时这一天也是杨华噩梦的开始。
还不过三十的李章泽长相白净,一身书生气,但是脑子转的快,阿谀奉承随手就来,甚是讨人喜欢,他得知最近的城镇有一家大商豪跑商,便去试试运气,跑商的主管对李章泽非常满意,有意带李章泽回主城发展,李章泽回家之后兴高采烈的和杨华说道此事,杨华虽然不苛求于富贵,但李章泽所去之处便是她所在之地。
李章泽每周往返一次城镇,当他第四次往返的时候情绪有些异样,忽然对杨华不耐烦起来,杨华还在安慰李章泽,询问道是不是生意上出什么问题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困难,然后满脸真诚诉说自己的坚定不移随君一生。
可越是这样,李章泽就越是恼怒,随手给了杨华一巴掌,在杨华印象中那个永远和和气气的丈夫从来没有摔过盘子,更是从来没有打过她,这样的举动让杨华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而李章泽似乎陷入魔障之中,看也不看杨华便摔门而去。
杨华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状况,就这样捂着脸颊躺坐在地上几乎半宿,直到腹中传来一丝阵痛,才慌忙的起身,本来今天想告诉李章泽自己已经有喜一个多月了,但是没想到却是这般场景,杨华无力的坐在床边,眼泪无声无助的流下,委屈的像一个失去一切的孤儿。
一天天就这样过去了,甚至两个月都过去了,李章泽还没有回来过,杨华头一次看到如此情绪行为异常的丈夫,虽然担心但是更不想给丈夫添麻烦,就这样每天都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待丈夫的突然归来。
终于不负所望,院子的木门终于被叩响,然后被推开,只不过来人并非是丈夫,而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你是李章泽的妻子?”陌生人直截了当的问道。
“是,请问你是……”
陌生人表情冷漠,看起来就不像是善类,杨华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不过想到腹中的胎儿,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充满全身。
“李章泽去万宝商会的主城任职去了,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李章泽的妻子了。”
杨华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她发了疯的抓住陌生人的衣袖,大声的质问道:“不可能,他不会丢下我的,我们……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呢……”
“孩子?”
陌生人这才注意到杨华微微凸起的小腹,神色有些凝重,二小姐应该还不知道此事,那么……不过仔细权衡一番,还是叹了一口气。
“权当着这孩子命不好吧……”
陌生人轻轻抖动肩膀震开杨华,随即快如疾风的在杨华的小腹上点了三下,杨华堆坐在地,瞬间就感觉到肚子传来一阵绞痛,心中大惊。
“你做了什么!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杨华捂着肚子强忍着疼痛。
“为了保你一条性命,所以只能牺牲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怎么了?”杨华此时害怕的不得了,仿佛此时被黑夜禁锢全身,无助而彷徨。
陌生人不愿多说,一记手刀打混杨华,把杨华放在床上,然后喂服了一粒药丸。
夜晚苏醒过来的杨华,好像已经知晓了一些,浑浑噩噩、如疯如魔的跑到村子口不远处的那条小溪。
虽然是夏天,但夜晚的溪水也很是冰冷,不过杨华浑然不觉,身未亡心先死,一步一步走向最深处,冰凉的溪水慢慢没过脚踝,没过膝盖,没过腰身,没过胸前,离真正的解脱似乎就只差了那么几步而已。
杨华忽然间清醒过来,已经涣散的眼瞳也重新凝聚,因为她借着月光看到了撞到自己身上的东西。
一个湿透的摇篮,一个安静的婴儿。